静默良久,王员外低声道:“先生,法事做完了么?”
“啊,啊……”李伏佯装听不清楚。
“法事做完了么?”王员外又重复了一遍。
“当,当是做完了。”李伏没想到法事结束的这么快,也不知道白冉那边情形如何,一时间也不敢随便答话。
王员外道:“今晚却战胜那妖邪了么?”
李伏吞吞吐吐,半响道:“这,这却不太好说……”
王员外神色狰狞道:“怎叫不太好说?”
李伏正思量如何应对,却见吕知府万分焦急道:“是成是败,先生好歹给句话。”
夏提刑在旁笑道:“这还用问么?定是打败了。”
张员外叹道:“江湖术士之流,终究只会些江湖把戏,王兄,你我饱读圣贤之书,怎会被这些无耻小人所蒙蔽。”
王员外叹一声道:“惭愧,惭愧。”
吕知府坐在一旁,神情甚是窘迫,看道这等场面,李伏方才明白,为何吕知府对白冉言听计从。他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白冉身上,如果白冉真能治好公子,他就成了王员外的恩人,儿女之间的婚事却也好说。可若是治不好这公子,他可就成了王员外的仇人,联姻的事情更是没得商量。
众人在旁讥讽不断,张校尉颇不耐烦,起身道:“问他还有什么用?赶紧去看看公子吧。”
徐员外在旁道:“校尉大人说的是,徐某在京城之中认识不少名医,王兄若是不弃,只须老朽一纸书信,便可过来为公子诊治。”
夏提刑道:“夏某也搜集了不少古方,或可一试。”
张校尉道:“要我说公子的病算不得什么,我营中的将士开膛破肚,军医都能应付,等我把他们都叫来,准保手到病除!”
众人一路说说笑笑,却没理会李伏,径直到了公子门前,不想白冉刚好推门而出,正和张校尉撞了个满怀,饶是这身形尺的大汉,却也被白冉撞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白冉见状,慌忙赔罪道:“在下鲁莽,恕罪,恕罪。”说着便要上前搀扶,张校尉一把推开白冉,哼一声道:“你这跑江湖的,力气倒是不小。”
白冉闻言诧道:“大人此言何意?”
“何意?”张校尉起身道,“我是何意你还不知么?作死的狂徒!就该把你送到衙门问罪!”
“问罪?”白冉笑道,“白某何罪之有?”
夏提刑道:“妖言惑众,招摇撞骗,按律当杖责一百,发配充军。”
白冉笑道:“大人好威严,当真吓坏了白某。”
夏提刑冷笑道:“却还冤屈了你不成?”
白冉道:“怎敢说冤?却不怕大人用刑么?”
夏提刑怒道:“好一张叼嘴!今夜就要把你收去审问!”
徐员外在旁对吕知府道:“知府大人,您乃城中百官之首,怎可听信市井流痞之言?”
吕知府战战兢兢,一脸惭色,不敢说话。王员外叹道:“诸位,且随老朽先去探望吾儿吧。”
“不必了,”白冉一笑,回身道,“公子,请!”
话音落地,但见白冉的徒弟陪着王公子从房里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施礼道:“王齐见过诸位大人,贱躯抱恙,却让诸位费心了!”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王公子,但见公子气色甚好,脸上还多了一丝红光,王员外一脸尴尬,上前道:“吾儿,你,你这是……夜里风急,你身子弱,怎好出门?”
公子笑道:“几位大人专程来看望孩儿,孩儿怎敢闭门不见?今夜又觉神清气爽,也想出来走走,只是……”
吕知府上前问道:“只是什么?”
王公子面带惭色道:“只是今晚粒米未进,而今实觉饥饿难耐。”
“饿了?”吕知府一扫愁容,眉飞色舞道:“饿了好,饿了却好,恩师,吾弟痊愈了!”
王员外干笑两声道:“是,好啊,这却好……”
众人更是尴尬,也只得陪着笑了两声。
吕知府上前握住白冉的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白兄,你可吓煞我也!”
白冉笑道:“大人勿怪,小弟也吃了不少的惊吓,时才却是哪位大人要把白某发配充军?”
白冉注视着夏提刑,却要和他讨个说法。眼看两个人要起争执,吕知府在旁劝慰道:“白兄乃得道之人,何必与我等凡夫俗子计较,罢了罢了,公子既然说饿了,今夜吕某做东,诸公且往寒舍一聚,不醉不归!”
众人干笑两声,算是应承,白冉道:“知府大人,这却还急不得,公子久病初愈,沾不得油腻,也不宜远行。”
员外闻言道:“先生说的是,既是在老朽府上,怎可让子元做东,寒舍已备下酒席,先谢诸位盛情,再为两位义士庆功!”
本来尴尬的气氛,因老员外一席话缓和了下来。众人正要去往前园,却听白冉道:“员外大人,我兄弟耗损了不少真气,今夜当早些休息。”
夏提刑闻言笑道:“看来这位先生是记仇了。”
徐员外抱拳施礼道:“老朽年迈,一时口无遮拦,还望先生勿罪。”
张校尉笑道:“我是死人堆里跌爬出来的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礼数,要是哪句话得罪了你,你可千万担待着点,要是实在气不过,咱们打一场也行!”
王员外笑道:“几位大人都给先生赔礼,先生却还不肯赏光么?”
白冉抱拳施礼道:“诸位,白某乃修道之人,心胸不敢说如天高地阔,却也不会为了戏言记恨在心,今夜委实耗损过甚,明夜还要与妖邪再战一场,若不好好休息一晚,只怕这最后一战功亏一篑,诸公海涵,且恕我兄弟不能相陪。”
张校尉皱眉道:“你还真是个不识抬举的种,公子病都好了,明天却还打什么妖精?”
白冉道:“今夜虽大获全胜,但那妖邪一息尚存,公子虽已痊愈,若是那妖邪再来报复,只怕会旧疾复发。明晚一战,却要将那妖孽剥皮去肉,挫骨扬灰,方能永绝后患!”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白冉说的是真是假,吕知府咳嗽一声,转而笑道:“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相为难。”
夏提刑冷笑道:“请他喝酒,却说是为难他了。”
张校尉道:“爱去不去,不知好歹!”
王员外也没再多说,转身带着众人要走,白冉却又拱手道:“员外留步,白某明日还要去购置法事用度,员外昨夜给的银子却也用尽了。”
张校尉闻言诧道:“你有什么用度?不就是几张黄纸几根蜡烛么?”
夏提刑道:“张兄却还不知这江湖人的伎俩,却又要骗员外的钱财。”
白冉皱眉道:“我为公子做法,莫说是法事用度,就是真要些酬劳也是应该,为何要说我骗?”
夏提刑道:“怎地,却又冤枉你了?”
白冉笑道:“大人好大官威,是不是又要把白某押解充军?”
吕知府见状赶紧上前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既是为公子做法,哪能让先生破费,却须多少银两?本府承担便是。”
白冉道:“无多,只须纹银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