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威尔逊很识趣,没打算留在文物修复室里盯着,不过他还是吩咐工藤太郎给向南打下手,别的不说,要是工藤太郎能够从向南这边学到一点文物修复的技巧和手法,那也是好的。
从文物修复室里离开之后,约翰·威尔逊忍不住对着自家老头子抱怨道:
“这向南也太过分了,咱们付出的那幅《龚蘅圃田居图(并诸家题咏)》已经足够支付修复费用了,他竟然还要额外再提一个要求,他这是变相在报复!”
“嗯?他为什么要报复我们?”
鲍勃·威尔逊撇头瞄了一眼约翰·威尔逊,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约翰·威尔逊被自家老爷子一瞪,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得罪他?”
鲍勃·威尔逊轻“哼”了一声,没再看他,继续往前走去。
见老头子没有再追问,约翰·威尔逊悄悄松了一口气,往前追了几步,又说道:“我就是没搞懂,他怎么会忽然要求我们在唐人街举办华夏古画展览,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对他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但至少对咱们是有好处的。”
鲍勃·威尔逊没有回头,语气淡淡地说道,
“向南提了这个要求之后,在之后的五年时间里,每过半年,我们都要将文物储藏室里的华夏古画翻出来维护保养一次,然后再送出去展览。你也知道,随着咱们美术馆现代艺术品业务的兴起,原先保存在文物储藏室里的华夏古画,已经很少展出了,像这一类的纸质文物,越放就会越脆弱。”
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向南之所以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他也是不忍心看到华夏古画残损在我们这里。”
“是这样吗?”
约翰·威尔逊确实想不通向南这么做的必要性,他又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在要求里面明确是在唐人街举办展览呢?其它地方不也一样吗?”
“因为唐人街是华夏人的聚集地。”
鲍勃·威尔逊又瞥了儿子一眼,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说道,“这个理由够合理了吧?”
约翰·威尔逊:“……”
好吧,你是老爹你说了算。
见约翰·威尔逊没再说些什么,鲍勃·威尔逊摇了摇头,脸色复杂地说道:“说到底,向南之所以提这么一个要求,是因为他不满意我们美术馆对华夏古画的维护保养措施啊。”
文物修复室里。
鲍勃·威尔逊等人离开之后,向南很快就打来了一盆温水,用“淋洗”法开始清洗起了画芯。
束手站在一旁的工藤太郎见状,低声问道:“向先生,我能帮忙做点什么吗?”
工藤太郎从事华夏古书画修复工作也有三四十年了,尽管他的文物修复技艺是从倭国那边学来的,但实际上他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文物修复技术并不比国内一般的文物修复专家差,让他来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自然没什么问题。
向南一边用排笔蘸水滴淋在画芯上,一边转头看了工藤太郎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行,那麻烦工藤先生和我一起清洗古画吧。”
“是!”
工藤太郎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从墙上的工具挂钩上取下一支排笔来,也开始帮忙了起来。
他曾亲眼见识过向南的文物修复水平,早已经知道向南的技术远超自己,此刻能够和对方一起修复文物,这就意味着,自己不仅可以近距离观察他的修复手法,而且还能够亲身参与进来,这怎么能让他不开心?
在文物修复领域里,归根结底还是以技术论英雄,年龄大小反而是其次的,如果不是知道向南不会收自己为徒,工藤太郎还真想抛下这里的一切,跟向南回魔都好好学习文物修复技术。
有了工藤太郎的参与,向南操作起来的速度就要快多了,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将这幅《十面灵璧图卷》的画芯清洗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古画揭裱工艺了。
向南让工藤太郎打来了一盆清水后,亲自往里面滴入了几滴古画揭展生物酶制剂,然后又让工藤太郎跟自己一起,将这揭裱水用排笔刷在画芯的背面之上。
两个人齐心协力做完这一步之后,工藤太郎这一回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口问了起来:
“向先生,之前你往水里滴入的是什么药水?”
古书画揭裱工艺向来是古书画修复技艺中最麻烦也最需要耐心的部分,因为命纸和画芯之间的浆糊干燥之后,粘性极强,而纸张本就很脆弱,尤其是被水分浸透之后,轻轻一搓就会破损,所以在揭裱的过程中,文物修复师往往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点一点地将命纸撕开,搓掉,而且哪怕是如此小心,也有可能一个不慎就将画芯搓破或者撕烂。
可是,之前在泰勒艺术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室外间观摩向南修复古画时,工藤太郎就亲眼看到过,向南也跟今天一样,往一盆清水里滴入了某种药物,然后刷在古画背面上,过了片刻之后,向南拎起画芯轻轻一抖,命纸就跟树叶枯黄了之后一般,一阵风吹草动,就自动飘落了下来。
工藤太郎算得上是一个纯粹的技术派,对于能够提高自己修复技艺的事情十分上心,如今看到了这种能够切实提高文物修复效率和质量的东西,他当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向向南开口提问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
“这算不上药水,是一种生物酶制剂。”
古画揭展生物酶制剂刷好了之后,需要将画芯静置十分钟,让清水中的淀粉酶能够充分发挥作用,因此,向南倒也不介意趁此机会介绍一下自家研究所的产品,没准还能开拓出一个销路来呢,他笑着说道,
“这是我公司旗下的文物修复研究所研发出来的一款产品,它的最大作用就是让命纸和画芯之间的浆糊粘性失效,从而轻松地完成揭裱工艺。”
果然,工藤太郎听了向南的介绍之后,眼睛顿时一亮,连忙问道:“向先生,贵公司研发出的这款古画揭展生物酶制剂,它在市场上有出售吗?要怎么样才能买得到?”
“因为这款产品只能用于古书画修复,面向的消费群体太窄了,所以我们公司没有往商店里铺货。”
向南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不过,可以通过我们研究所的网站进行网购。”
“是吗?那太好了!”
工藤太郎一脸开心地说道,“等下班以后,还希望向先生将贵公司研究所的网址告诉我,到时候我先上网看一看。”
“好的,没问题。”向南点了点头。
两个人聊了几句,工藤太郎又趁机向向南请教起了古书画修复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向南倒也没什么可藏私的,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了。
十分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也停止了闲聊,向南让工藤太郎先从边角处分开命纸和画芯,然后两人各捏着一边的画芯,慢慢地将整幅画芯提了起来,那命纸也随着滑落了下来,彻底和画芯分开了。
“这真是太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