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合盏”价值千万,与其说是因为它独一无二,不如说是因为锔瓷匠人的技艺精湛,值得这千万价格。
而向南用不同年代的十六个窑口的瓷器残片,所拼凑出来的这件古陶瓷器,拍卖公司敢于报价6000万,也是因为向南的古陶瓷修复技术达到了这个水准,撑得起6000万这个价位。
江易鸿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向南一眼,然后戴上老花镜,伸手慢慢打开手中的这只古董盒,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这件莹白如玉的白瓷高脚杯。
十几分钟后,江易鸿才将这件毫无瑕疵的白瓷高脚杯放回到了古董盒里,轻轻叹了一声:
“好一件白瓷高脚杯!”
换作是他,要想将不同年代的十六个窑口的瓷器残片拼凑成一件瓷器,不是做不到,但绝不可能做到像向南这般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向南在古陶瓷修复技艺上,已经超越了他。
按说,徒弟的技术超过了师父,师父多少都会有些失落,但江易鸿没有,他反倒为向南感到高兴,这说明他的衣钵已经传承下去了,他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向南还这么年轻,这对华夏文物界而言,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白瓷高脚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易鸿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古董盒推回到了向南的面前。
“老师,这值什么钱?”
看到江易鸿不肯收,向南反倒有些急了,他说道,“我从古董街买了一箱子碎瓷片,就花了500块钱,剩下的那些碎瓷片我也带回来了,起码还能再拼个两三件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说了,这就是我自己鼓捣出来的玩意儿,顶多算工艺品,又不是文物,反正我放在这儿了,您要是不愿意要,就扔垃圾桶里去吧。”
向南一直以来显得很稳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现在难得在江易鸿面前耍一耍小性子,反倒把江易鸿给逗乐了,他抬起手来指了指他,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行了,我收下了,我徒弟孝敬给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要,越贵重越好!”
说着,他又赶紧将古董盒一把抓了回来,将那件白瓷高脚杯又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喜滋滋地说道,
“这杯子不错,以后啊,我就拿它喝酒了。哦,对了,晚上咱爷俩找个地方,一起喝一盅。”
“好。”
向南心里也很高兴,老师喜欢就好,说明这礼物自己没送错。
自从他跟着江易鸿学习古陶瓷修复技艺以来,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江易鸿一直都很细致地指点自己,关心自己,而且还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资源人脉交到自己的手上。
对于这一切,向南并非不懂得感恩,而是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说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更实在。
这样一件白瓷高脚杯,在别人眼里价值千万,在向南的眼里,却只是一件刚好适合送给自己老师的小礼物罢了,根本报答不了老师对自己的付出。
古时候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已经过时了,但向南却是真正将江易鸿、孙福民几位老师,当成自己真正的长辈来看待的。
在江易鸿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向南便告辞离开了。
他这么多天没有去公司,现在回了魔都,总是要露一面的,要不然的话,许弋澄又要埋怨自己将他当牛做马,自己却做个甩手掌柜了。
一路步行,穿过市民广场,来到魔都博物馆对面的魔都企业总部,向南很快就回到了公司。
“老板回来了?”
焦佳正坐在前台电脑前整理资料,看到向南连忙站了起来,一脸开心地说道,“老板,香江好玩吗?”
“不知道,没出去玩过。”
向南摇了摇头,笑着问道,“对了,公司外出旅游的事情定下来了吗?再不出去,天气可就很热了。”
前一段时间,公司员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揭开”了公司里几乎都是光棍的事实,于是一番讨论下,向南就决定搞一次旅游相亲活动,财务部主管方媛自告奋勇,挑起了联系网络婚介公司、组织这次旅游相亲的“重担”。
不过,随后向南就跟闫君豪一起去了香江参加拍卖会,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搞没搞成。
“定了,就定在6月1日出发,大家准备去粤西北海,据说这里的海滩是‘华夏第一滩’呢。”
外出旅游,显然是每个女孩都热爱的事情,一谈起这件事,焦佳整个人都被飘起来了,她笑嘻嘻地问道,“我还上网查了一下,真的很漂亮,还可以跟渔船出海呢。”
“6月1日出发?”
向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这日子挺好的,刚好可以过节。”
“你才是儿童呢。”
焦佳皱着鼻子朝向南吐了吐舌头,从前台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大信封来,递了过来,
“老板,这是你的信件,看着这么厚,里面装的应该是杂志吧?”
向南接过来看了看,信封的右下角寄信人的位置,印刷着《文物与修复》字样,便点了点头,笑道:“嗯,是杂志社寄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回办公室了,焦佳辛苦一下,帮我烧一壶水。”
“好的,老板。”焦佳应了一声,拿起烧水壶就到厨房里装水去了。
向南笑了笑,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将背包放在一旁,向南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才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三本最新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
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目录,他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上,刊登了他最新的一篇论文《古书画红色霉斑处理方法之实证研究》。
四月初时,他在京城曾经为俞老板的朋友修复了一幅古画,这幅由著名西洋宫廷画家郎世宁所绘的清乾隆《纯惠皇贵妃朝服像》上布满了红色霉斑。
红色霉斑是古书画“绝症”之一,用一般的霉斑处理方法很难清除,向南也是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采用山寨版的古籍修复失传绝技“浴火重生”,才最终将红色霉斑处理干净。
从京城回到魔都之后,向南就利用下班时间将这幅古书画的修复过程,整理成了一篇论文,详细描述了红色霉斑的处理过程。
论文写完,他就随手通过电子邮箱发给了《文物与修复》杂志编辑部。
原本向南也只是随手试一试,没想到《文物与修复》编辑部这么给力,居然直接安排在最近的一期给发出来了。
实在是出乎了向南的预料。
“难道是因为我是个老作者?”
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现实,一本国家级刊物,每年都要发表那么多论文,老作者多了去了,要是都有优待,那一期杂志得有多厚?
“应该是红色霉斑能够清除这件事,含金量比较大的原因。”
向南点了点头,作为古书画的“绝症”之一,红色霉斑无论是在家还是古书画修复师的眼里,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角色,如今自己找到了能够将它去除的方法,自然是备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