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君豪被向南夸了一下,还是有些开心,他说道,
“修复文物,也是为了保护华夏文化啊!”
两个人聊着天,就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了客厅里。
看到向南下来了,田间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说道:
“向先生,修复工作一切顺利吧?”
向南摆了摆手,笑道:“还行吧,还在拼对粘接碎片呢。”
“以向先生之能,想必很快就能修复成功的。”
田间不要钱的好话张口就来,他笑呵呵地说道,
“我可等着三天后欣赏向先生的作品呢!”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是在冷笑,三天之后,我就怕你连那些碎片都没有粘接完成。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
向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心里面却是疑惑不解:这田间的话怎么听起来总是这么怪呢?自己好像没得罪他吧?
就在这时,闫君豪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田间可是亚历克斯的座上宾,以前亚历克斯的古陶瓷器物,大多是田间来修复保养的。”
向南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自己这是抢了田间的生意啊!
难道对方一直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心里憋着坏呢。
不过,自己可不怕他,等我修复完这只凤尾尊,就带着《王羲之观鹅图》和《调马图》回国了,谁爱跟你在这里闹腾?
再说了,你自己没本事,亚历克斯才会想着把凤尾尊交给我修复的,这还能怪得了谁?
吃过午饭后,闫君豪被闫思远叫走了,估计是要谈生意上的事,向南便一个人回了修复室,将门一关,躲在里面继续粘接古陶瓷碎片。
没有人在一边看着,向南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事实上,这些碎片只要拼对成功了,粘接这一步骤,对于向南来说,纯粹变成了体力活,只需要小心谨慎一些,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错漏。
这只凤尾尊,从造型上来看,是口小肚子大,而在其瓶身位置,有一处不大的缺损需要补配。
因此,在对大碎片进行粘接的时候,向南在粘接到颈肩部位时,便停下了下来,先行对瓶身缺损部位进行补配。
否则的话,一旦瓶口处粘接完毕,由于瓶口太小,手伸不出去,瓶身的缺损部位,就没办法补配了。
在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进行文物修复时,对于古陶瓷器物残损处进行补配时,最常用的是石膏配补法和复合材料配补法。
石膏配补可塑性强,施工工艺简单,固化时间也短,但同样的,缺点也很明显,固化物的强度低,质地脆弱,而且受潮后容易粉化。
在气候湿润的米国东部沿海,这种方法显然不是很合适。
因此,向南选择的是复合材料配补法。
即使用粘合剂和填料混合调成膏状物,然后填补在器物缺损处。
复合材料配补法的优点很多,粘接力强、牢固可靠、收缩率低,而且还不易产生裂缝。缺点就是材料固化前流动性比较大。
这一点,对于向南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阻碍,只要在复合材料固化前,注意防止流动变形就可以了。
说白了,就是耗费的时间稍稍长一点。
将凤尾尊瓶身处的缺损补配完毕后,向南就继续按部就班地粘接碎片,然后又将瓶口处的缺损处用范模翻制法补配完毕,一个下午的时间的就过去了。
亚历克斯和闫思远、闫君豪三个人在书房里聊生意合作上的事情,田间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书喝茶。
原本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惬意,很舒适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田间总觉得心里面有一股躁意在上下翻腾,手里一直想看的书,看不进去了,喝进嘴里的茶,也变得没了滋味。
又看了几分钟,发现自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田间便将书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扔,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屋子外面,极目远眺。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铺洒在一望无际的农场里,将田野里那一茬茬嫩绿的玉米苗,也染成了金色,看上去颇为壮观。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和马达声,也不知道是收获了庄稼的工人们收工时的喜悦,还是那些骑着机车风驰电掣的年轻人,肆意挥洒着青春。
这一切看起来很美好,但跟田间没有关系,因为他内心里的躁动越来越剧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很纳闷,原本就是来这里度假休闲的,怎么忽然之间就坏了好心情,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田间开始冥思苦想,忽然他想起来了,
“啊,对了,那个华夏修复师,叫什么来着?”
“向南,好像叫向南,嗯,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
当然,有点熟悉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华夏人的名字同音同字的都很多,田间并没有放在心上。
“向南好像说,他只用三天就能修复那只凤尾尊。”
想着想着,他就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真的很好笑啊,连我都不敢这么说。”
田间即便是在倭国,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古陶瓷修复专家,否则的话,弗吉尼亚州立博物馆也不会巴巴地用高薪将他“挖”了过来,
“我都不敢说,他凭什么?”
田间轻“哼”了一声,他看了看已经落下去一半的太阳,眯着眼睛,喃喃低语道,
“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啊,那个向南,三分之一的碎片粘接完成了吗?”
“我得去上去看看!”
田间这么想着,心情顿时变得迫切起来,连一刻也不想停留了,立刻转过身去,往二楼的修复室走去。
那间修复室,原本就是在他的指点下重新翻修出来,一直以来,可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工作过,如今却被一个来自华夏的小年轻给“鸠占鹊巢”了,想想都觉得生气。
如今,要是能看到向南的窘状,想必一定会很开心。
不,是一定会很开心,因为他现在只是想了一想,都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心里这么想着,田间有些老迈的腿居然也变得矫健了起来,三下两下就上了楼梯,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一会儿也应该让亚历克斯来看看,这样一来,他也就能知道,我田间的本事,可不是随便哪一个华夏来的小年轻就能比得了的。”
上了二楼,站在修复室的门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田间心里冷笑着,亚历克斯也是越老越昏了头,居然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小年轻给骗了,真是丢人现眼。
歇息了片刻,田间又往那张老脸上堆满笑容,然后才伸出右手,轻轻地敲了敲门,也不待里面的向南的说话,就轻轻地将门推开。
事实上,他已经能够确信自己会看到什么场景了:一个年轻的华夏修复师,坐在散落了一桌的瓷器碎片面前,六神无主?还是茫然无措?
都无所谓了,反正他肯定是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才对。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后,田间便迫不及待地将头探了过去,顿时吃了一惊——
咦?桌子上的那个是什么玩意?一个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