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啊!”
向南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你师父同意?”
王民琦是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号坑修复组组长汪震海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他会舍得让王民琦离开?
王民琦得意地说道:“我是请长假,到魔都跟你学习一段时间,长长见识的,学成以后还要回去的,所以,我师父当然同意啊。”
向南一听,顿时明白了,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行吧,你哪天过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两个人没有多聊,很快就挂了电话。
在小区门口的饭馆里吃了一大份清汤面,向南也没再出去晃荡,回到房间以后,看了一会儿书,便洗了澡,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上午,工作室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里,一群老爷子团团围坐,将目光投向了古陶瓷修复专家吴振峰。
“向南,酒醒了没有?”
吴振峰一边将随身携带的包打开,准备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一边看着向南,笑着打趣道,
“你要是还没缓过来,我可不敢让你碰我这宝贝。”
“没事了。”
向南笑了笑,随即说道,“要是还醉着,您就是让我修复,我也不敢上手。”
“嗯,那就好。”
吴振峰点了点头,将昨天见过的那副画又重新拿了出来,在会议桌上缓缓摊开,嘴里却一点也不闲着,
“昨天本来说得好好的,被那个可恶的秃子给打断了,今天就算天塌下来,咱也不管了,非修不可了。”
“行了,老吴。”
夏振宇将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搁,笑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啊?向南不好意思嫌你烦,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嫌烦了。”
其他人都哄笑了起来。
“好,那我长话短说。”
吴振峰也不生气,笑了一笑,继续说道,
“向南,这幅画原本并不是我的,是我一位老友从乡下收回来的,他呢,就拿这幅破破烂烂的画,跟我换一件我多年的古陶瓷器物。”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懂古书画,只是看到一幅古画破烂成了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总想着要找个人将它修复完好,这样心里面才会舒坦一点。”
“大概,这就是一个文物修复工作者,最基本的情怀吧。”
说着,吴振峰看了一眼向南,很认真地说道,
“所以,向南啊,我希望你可以拿出最好的状态,来修复每一件文物,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来,你看看,这幅古画还有救吗?”
说完了之前那番语重心长的话,吴振峰忽然又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
“我之前曾给两位古书画修复师看过了,他们都不敢接手,主要是这幅古画一个是太贵重了,另一个也是因为它破损得太严重了,几乎都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江易鸿、谢家松等古陶瓷修复专家坐着没动,他们不是太懂古书画,就懒得站起来凑热闹了。
孙福民、齐文超、刘其正、楚天遥这些古书画修复专家,却是一个个忙着站了起来,戴眼镜的戴眼镜,拿放大镜的拿放大镜,凑在画前仔细地察看了起来。
“这,这画也太破烂了吧?”
楚天遥看了一会儿,颇为丧气地摇了摇头,
“这画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虫眼,没有虫眼的地方,又乌漆嘛黑的,如果是脏污倒还好,多少还能看出整幅画作的轮廓,如果不是脏污,而是画面上的墨迹浸染,那完蛋了,没得救。而且,就算补好了,接笔也相当困难。”
孙福民等人也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是古书画修复方面的行家,水平相差无比,楚天遥能看出来的问题,他们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刘其正看了吴振峰一眼,笑道:
“老吴,你这个就有点不厚道了,说好的是送给向南的礼物,结果还送一幅烂成这样的古画来,你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哈哈,这怎么叫为难人?”
吴振峰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感觉很舒坦,“我这不是在考验向南的能力吗?你以为礼物能白拿的?那我还不如包个大红包算了。”
这大概也算是文物修复师之间独特的“恶趣味”了,经常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古物,拿给其他修复师修复,能难倒对方,那就是最大的乐趣了。
“吴老,这是倪瓒的画吧?”
一直盯着这幅画没有开口的向南,此刻忽然问了一句。
“嗯?我都故意把款识用手给挡住了,这你也能看出来?”
吴振峰一下子来了兴趣,连连催促道,“来来来,赶紧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向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猜的。”
抬眼看到吴振峰似乎有些不满意,他便只好说道,“昨天看到这幅画时,通过画芯材质,我就已经知道这幅画是元末明初的作品了,然后今天看到这幅山水图,疏林坡岸,笔简意远。”
“最重要的是,画家是以侧锋干笔作皴,画面十分简洁,在元末明初的画家当中,大概只有倪瓒的画风比较符合了,这幅画应该是他晚年作的。”
“我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吴振峰一脸赞赏地看着向南,打趣道,
“这是不是现在年轻人所说的‘不明觉厉’?”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这老吴,还紧跟时代潮流,都学会用网络热词了。
“没错,这幅画,的确是倪瓒所作的《江亭山色图》。”
说着,吴振峰就缓缓把手拿开,露出了画上的款识和题签。
向南等人抬眼看了过去,只见款识上写着:
“焕伯高士嗜古尚义,於友道於医学尤精,隐居养亲不求知於也,余过娄江踰月,与仆甚相好,戏写江亭山色,并作长歌以留别,二月廿五日瓒。”
等到众人都看过了这画,吴振峰便抬手指了指,笑着对向南说道:
“向南,这幅画我就交给你了,还是昨天那句话,你修复得大家都满意了,这画就归你了,要是大家不满意,抱歉,礼物就没了。”
向南看了看这画,又抬头对吴振峰说道:“吴老,这画,太贵重了吧?”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先把这画修复得让我们满意了再说吧。”
吴振峰失笑一声,转头又对孙福民等人说道,“你看看这小子,都还没动手修复呢,就以为这礼物他拿定了似的。”
“向南修复的文物,哪一件我都很满意。”
孙福民一副得意的样子,美滋滋地说道,“你这幅画也一样,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会让你拿回去?”
“小人得志!”
吴振峰指了指孙福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齐文超笑眯眯地开始“揭短”:“你可别这么说,老孙是护徒狂魔,为了向南,当年可是威胁别人,要拿刀子去砍人的。”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原来是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据说京城故宫博物院的贾昌道都不敢跟向南说话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