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一夜白头
鸡头米的人头用布包裹得很严实，外层湿漉漉的，尚有一点水汽。很明显，人头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看到鸡头米的人头后，鸭屎的手开始发软，进而摊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手枪从他手里滑落到地板上。
“没有鸭蛋的指示，你杀不了老六。”鸭屎声音很平静但透着权威与杀气，依然让微山吓得手脚有点哆嗦。
“全是我一手策划的，与微山没有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负全责。”鸭蛋补充道。他的自信、从容、不卑不亢，让鸭屎再度窝火。然而，如何教训儿子，成了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如今的鸭蛋，早已不惧怕打骂了。
鸭屎脑袋里一片混乱，小宋江看得清清楚楚。尽管他并不是鸭屎之外地位最高的，但是辈分最高，说话有分量。他走了过来，用比较严肃的口吻说：“四爷，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我们愤怒的时候，也不是我们讨论谁的责任的时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善后。”
小宋江的一番话，将鸭屎从愤怒中拉了回来。“你说该如何善后？鸡头米正牌的弟子有十个，我能怎么着他们？难道杀了他们，赶走他们？咱们要是这样干了，与流氓没有区别。”
“四爷的意思是？”小宋江不解地问道。
“首先，不要跟孩子们说鸡头米的事。你火速去警局，看下处理的情况，就说头找到了，让他们把尸体送过来。我找殡仪馆的人给尸体做处理。不能让孩子们看到师父如此狼狈的样子。随后，内部举哀，做个小型的仪式。火化后，抽空将骨灰送到老家秘密安葬。”鸭屎安排道。见鸭屎恢复了理智，小宋江紧绷的神经立即松懈了下来。
“你们俩不要对任何人说发生了什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小宋江道，“你们赶紧回自己屋去。”小宋江给他们俩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出去。两个孩子比较执拗，收到了信号，但是跪着不动。
鸭屎冷冷地说：“把他们俩关在地下室的黑屋里。先关半个月吧。不准他们出来。让他们面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想明白了，半个月后告诉我想明白了什么。如果想不明白，继续关半个月。无论是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他们出来。”
小宋江很想为孩子们求情，但是看到鸭屎坚毅又坚决的眼神，顿时将自己的话又咽了下去。“俩兔崽子，跟我下去。”小宋江将两个孩子带了出去。他们刚走，鸭屎走到桌子旁，打开了包裹，看到了鸡头米满是血污的人头。
鸡头米双眼紧闭，面色平静，并不像遭受过痛苦的样子。他如此安详，仿佛睡着了一样。鸭屎小心地将包裹包好，在地上跪了下来。他很想对鸡头米说几句话，但是欲言又止。眼泪不停从他脸颊流过。
关于鸡头米，他有太多恨，有太多愤怒，然而在此刻，当他面对死去的鸡头米时，所有的恨都烟消云散了。此刻的鸡头米，不过是他意外死亡的一位兄弟。严格来说，鸡头米是他一直悉心保护，但是最终没能保护好的兄弟。
无限的歉疚，难以掩盖的痛苦，从他的脸上直达内心，撕咬着他，啃噬着他，让他陷入了罕有的痛苦幽谷。此刻的鸭屎像一个失败的王者，面对折断的王冠，感叹自己对命运的无能为力。
小宋江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鸭屎的状态大吃一惊。“四爷，你怎么了？鸡头米已经死了，你痛苦绝望有什么用？再说，他自己把事情做绝，这也是咎由自取。你自责什么？”他走过来，试图搀扶鸭屎，但是扶不起来。他已经瘫软在那里了。
“如果你实在难受就哭吧，”小宋江拍了下他的肩膀道。
鸭屎很想哭，但是无论自己多努力，都哭不出声音来。小宋江将手伸到他的腋下，抓着他的两肋，将他拖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你不知道，”鸭屎哽咽着说，“我再次见到二姐有多高兴。无论她是有病，还是健康，至少她没有死。如果二姐死了，我一定难以活到今天。我之所以有机会见到二姐，是因为鸡头米从炮火中将她拖了出来。当时，二姐重伤躺在床上，肚子里怀着奇奇，听着门外的爆炸声，无能为力。鸡头米的到来，给了她生的希望。那一刻，鸡头米犯过的所有错都值得原谅。”
“可是，他在香港还在继续胡作非为。”小宋江道，“你改变不了他。”
“我知道他一直存在问题，我也知道，他一直对我是不服气的。他想超过我，想获得名声，想承担更多任务。不过，我是为他考虑，给了他后半生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你会说，这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让二姐重生，让我也重生了。他对我有这样的恩情，我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鸭屎抹了一把眼泪道，“无论他做什么，我都应该原谅他。可是，鸭蛋这个混球。”
小宋江道：“四爷，你自己多保重，不要想那么多。我得马上去警局，在警局私下了结了这件事。临走，我就劝你一句，孩子有错，但是孩子不是你。孩子对感恩的理解，与你也是不同的。从微山的角度，鸡头米就是个混蛋，欺负过他的父母，就该死。从我的角度，鸡头米曾经差点将我弄死，我也想杀了他。四爷的心情我理解，我们的心情四爷可曾理解？”
“唉，”鸭屎道，“不说这些了，你去办吧。”
“四爷，我先走了。”小宋江拎起鸡头米的人头走了出去。
经过小宋江的一番打点，警署简单处理了鸡头米的案子，将尸体还给了小宋江。小宋江将鸡头米的头与身体放到水晶棺中，运到了殡仪馆。经过遗容整理者的努力，鸡头米的头与身体天衣无缝地缝合在了一起，被衬衣领带盖住了缝合的地方。
尸体并没有拉回怀义堂，而是放在了鸡头米经常住的小院堂屋里。他的十个弟子做孝子，按照山东的礼仪举办了一些简单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