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冤家父子

鸭屎并不想让皮六过于自责与伤感，仅仅将黑蜘蛛在战争年代的经历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皮六是爬过死人堆的，完全能想象黑蜘蛛是在一种多么困苦的情况下活下来，并生下了奇奇。鸭屎从皮六面部表情的丰富变化，看到了他内心无限的伤痛。

这种伤痛有种欲言又止的苦楚，鸭屎可以看到，但是无法猜测。鸭屎很想知道皮六经历的细节，但是很明显皮六羞于说或不好意思说。两人坐在沙滩上，一直到很晚了才站起来，准备走回去。

“你是准备在日本生活还是回大陆，或者去台湾、香港？”鸭屎边走边问道。

“我可能得回去。毕竟，我不仅是别人的丈夫，也是两个女儿的父亲。我没有理由抛弃老婆孩子去别的地方。她们也不愿意远走他乡。如果我强烈要求，她们也会答应，但是我知道她们不可能快乐。”

鸭屎停住了脚步。“奇奇怎么办？如果二姐走了，或者她命好活了下来，但是出家了，那么奇奇谁来照顾？我当然可以照顾，但是我毕竟不是她的父母，还隔着一层。”

“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带她去日本。”

“放屁。我死也不会让她去日本。虽然你老婆孩子是日本人，但是我坚决不允许奇奇去日本。一想到她长大了，周围被日本人包围，我就来气。”

皮六苦笑了一下。“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我已经是叛徒了。一个一心抗日的人，最终娶了日本老婆，生了日本孩子。这与犯罪有什么区别？我尽可能与奇奇保持点距离吧。尽管我的心很疼，但是这是我造的孽，也该我来承担。鸭蛋呢？”

“我可以让他继续做你儿子，但是他已经长大了，也不需要你抚养了。无论发声什么，我绝对不允许鸭蛋跟你去日本。毕竟，他是我的儿子，必须待在我身边。”

“我明白。”

回到怀义堂客栈后，鸡头米安排人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吃饭的过程中，奇奇一直在看皮六，但是皮六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并没有看她一眼。鸭屎捕捉了奇奇眼中的失望，也看出了皮六心中的痛。

鸭蛋继承了鸭屎的洞察力，笑嘻嘻地看了下妹妹，摸了下她的头道：“你不是一直盼着爹回来吗？你瞧，他回来了。来，我和奇奇敬老皮一杯。”

鸭蛋举起了杯子，奇奇低头坐在那里没有动。

“皮中强，你要叫爹。”鸭屎非常生气地说。

“你说，咱们是爷俩，可是这么多年，你也没尽做爹的义务，我也长这么大了。我就是叫你一声爹，你好意思答应吗？以后我就叫你老皮吧。”鸭蛋笑嘻嘻地说道。

“放肆。”鸭屎将他的手压了下来，一杯子啤酒差点溅满桌子。

“孩子还小，随孩子怎么叫就好了。来，鸭蛋，我敬你。”皮六笑着说。

奇奇夺过鸭蛋的被子，将杯中残留的啤酒泼到了皮六脸上，冷笑着说：“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爹。”她站起身，看了下鸭屎道，“你也一样。”

鸭蛋抓住奇奇的手道：“妹妹，你干嘛，给老皮还有四叔道歉。”

“哪个是你爹？你他妈的瞎吗？”奇奇看了一眼鸭屎，又看了一眼鸭蛋。灯光下，他们俩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奇奇尽管话不多，但是表明她早已看出，她与鸭蛋并非是一个父亲的孩子。皮六来了后，她发现，皮六果然是自己的亲爹，而皮六绝对不是鸭蛋的亲爹。

“说什么呢你？我揍你了？”鸭蛋不悦地说道。

“哼。”奇奇将酒杯一扔，生气走上了楼。

“你给我回来。”鸭蛋生气地说。

“行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喊什么喊。”悦悦一把将鸭蛋拉过来，让他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她一个小姑娘，你怎么这么粗啊。你平日里对我粗也罢了，咱们是光屁股长大的。你跟妹妹才见几天啊。满身臭毛病改不了。我去哄一下。你待会过来向她道歉。”

鸭蛋毕竟喝了点酒，尽管他还没发育完全，但是混了三天江湖就学着大人的样子，有点油气了。当着长辈的面，悦悦训斥了自己，鸭蛋极为不开心。“悦悦，你信不信，我抽你。”

“你抽，你抽。”悦悦站起来，在他后脑勺上轻轻抽了两巴掌，冷笑着说，“改改你的臭毛病，不然我也不理你了。”她站直了身子，笑着说，“皮叔，四叔，六叔，我去看看奇奇。”

“去吧去吧。待会我去哄哄她。”鸡头米笑着说。

悦悦刚走，鸡头米指着奇奇的空位置，笑着对鸭蛋说：“你不知道，她呀，跟你娘一个脾气。你不知道当年二姐生气的时候是怎么折腾我的。当时，我和你五叔，也就是悦悦她舅爬在绳子上。二姐将垫子一抽。哎呦喂，我们俩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累得双臂发麻，往死里叫亲姐，二姐才教我们怎么下来。往事不堪回首，哈哈哈。”

鸡头米这么一说，顿时缓和了气氛，大家没有那么紧张了。鸭蛋还对悦悦耿耿于怀，不满地说：“这个悦悦，这么多年，我一直保护她，生怕她被人欺负。如今翅膀硬了，倒是学会教训我了。哼。”

“跟她娘脾气一样。哈哈哈。你不知道她娘多倔。死到临头了都敢骂我师父。”鸡头米借着酒劲大笑着说。

鸭屎立即瞪了他一眼，此时他才赶紧收敛了起来。

“快说，快说，林婶子当年与师爷是怎么回事？”鸭蛋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