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稚气的脸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在摇摇晃晃的舱里张开双臂道：“四叔，你永远是我尊敬的四叔。不过，我不想跟你了。我走定了。如果想收回，来啊，收回啊？四叔，你要知道，心善的人是混不了江湖的。这也是四叔教我的。”

“好吧，”鸭屎立即从担忧、愤怒变为得意，冷笑着说，“你知道李一强这个老江湖，为何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四爷吗？”

鸭蛋尚未回答，鸭屎一脚将鸭蛋踹进了湖里。当时早已入冬，湖里的水冰冰凉。鸭蛋掉入湖中后，仿佛遭受了数千把匕首刺向全身。他拼命朝船边游，每次游到船边，鸭屎船桨将他推远。反复几次后，鸭蛋实在是游不动了。

“四叔，救我。”

说完之后，他伸出了手，招了一下，随后整个身子慢慢沉入湖中。鸭屎双眼流出了两行热泪。

第323章 小岛绝杀

鸭屎将船桨插入水中，挑拨了一下，鸭蛋的双手就露了出来。他伸手一把将鸭蛋从水中捞了上来。鸭蛋已经昏迷且没有了呼吸。鸭屎将鸭蛋的上衣脱去，将他平放在舱里，用力挤压他的胸部，不一会儿他吐了一口水，恢复了呼吸，但是依然在昏迷中。

鸭蛋已经冻成了冰疙瘩，浑身颤抖着。鸭屎解开衣服，露出温热的胸膛，将鸭蛋贴肉搂在怀里。一直到鸭蛋恢复了体温，鸭屎才脱掉上衣，将鸭蛋裹好，放入舱内。随后，他撑船立即离开了这片水域。

在沛县林场一栋荒废的建筑中，鸭屎找到了一间像样的房子。他将灰尘抖落，找到了脏兮兮的被子，于是将鸭蛋放入了被窝中。鸭蛋还在打哆嗦，应该是在发烧，不过已经醒了。鸭屎烧了一锅热水，连续让他喝下好多碗。鸭蛋出了一身臭汗，夜里说了一夜梦话，叫了一夜娘。鸭屎从未过过这么伤感的夜，又漫长又难过。

他站在院子里，迎着东北风，尽管很冷，但是他一动不动。他一直在思考着，到底自己犯了什么错。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与人斗，一直在与各种对手过招，他从未真正失败过。他总能赢，然而在教育儿子方面，他全面失败。

鸭蛋在价值观成熟的关键时期，如果他以这样的心态进入江湖，不仅是无法成活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会犯很多错误，甚至伤天害理。这是鸭屎最不愿意看到的。鸭屎必须对他严格要求，甚至是更严格的要求，不然的话，他早晚会惹出大事来。

经过一夜精心的照料，鸭蛋在第二天早上醒来了。他醒来后，鸭屎收起了那份心疼儿子的焦急状态，冷冰冰地说：“你的衣服我给你烤干了，你自己换上吧。”鸭屎将衣服扔给了鸭蛋，随后走了出去。

鸭蛋穿好衣服，随后也走了出来。小院的东边配房是厨房，鸭屎烤了四个馒头，同时烤了一条鲤鱼和一只整鸡。鸭蛋昨天就已经饿了，睡了一夜，喝了很多水，出了好多汗，如今极为饥饿。他闻到肉味，走到了厨房门口，见鸭屎在烤肉，他二话没说，凑了过来，薅一根鸡腿啃了起来。

鸭屎递给他一个烤到发黄的馒头，自己也拿起一个啃了起来。

鸭蛋从未吃过馒头，在雨林中一直是吃糯米饭的，他见了馒头，非常稀奇，放下鸡腿，拿起馒头咬了一大口。那馒头很硬，在鸭蛋吃起来，仿佛石头疙瘩一样，索然无味。

“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鸭蛋扔下馒头，气呼呼地说。

“你爹娘就是吃这个长大的。四叔也是。吃这个才是认祖归宗。”鸭屎道，“一口一口吃，很好吃的。”

“能来点糯米饭吗？”鸭蛋问道。

“山东没有糯米。”鸭屎道。

“山东有什么好的？又冷又干，还没有糯米饭。”鸭蛋道，“我娘吃这个，怎么长那么漂亮？你骗我吧。”

“吃你的饭吧。吃完饭，我们回东边，接上悦悦她们娘俩，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七叔不在微山，她们待在微山比较危险。”鸭屎道。

“我有点想悦悦了，咱们赶紧走吧。他们被关在地下，我总觉得不放心。”鸭蛋道。

也不知为什么，鸭蛋醒来后，并不与鸭屎怄气了，而是变得极为正常了。鸭屎觉得，鸭蛋应该长大了。他内心宽慰了很多。

吃完饭后，他们来湖边买了船，朝湖东驶去。

他们很顺利来到了原楼外楼附近的树林里，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却发现，入口是开着的。鸭屎意识到，她们娘俩并不在里面。

鸭蛋给悦悦发了暗号，没有收到回应。鸭屎进入了地下室，发现里面有搏斗的痕迹，但是并没有血迹。从屋子里凌乱的程度判断，应该进入了不少人。

“我们走。估计他们被带走了。”鸭屎道。

“被谁带走了？李一强？”鸭蛋问道。

“李一强被解放军追到了沛县，他一时半会不敢来湖东，更不敢乱跑。应该是另外一个人。”鸭屎道。

“谁？”鸭蛋追问道。

“我带你去会会张家。”鸭屎道，“估计是他们家干的。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乱动。”

这是鸭屎与鸭蛋冲突后，鸭屎第一次给鸭蛋提条件。他也想试图看看鸭蛋的反应。鸭蛋非常认真也非常谦逊地说：“我听四叔的。”

鸭屎对鸭蛋的表现非常满意，同时也非常欣慰。

他们俩挨到天黑，潜入了原张家在湖东的大院，尚未进入院子里，就发现不对。这里已经成了公共场所，汇聚了很多民兵。很显然，张家已经不在这里了。

“走，咱们去岛上走走。”鸭屎道。

张老爷子依然住在岛上的简陋房间里，鸭屎与鸭蛋的到来，他一点都不惊讶。张老爷子年纪很大了，已经没法下床了，几个家里的老仆人伺候着他。进屋前，鸭屎与鸭蛋合作，将房间外面的人秘密捆绑了起来。随后，鸭屎敲响了张老爷子的门。

张老爷子咳了一大口痰，随后请鸭屎坐在床边。张老爷子看了下鸭屎旁边站着的鸭蛋，立即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在老鲶鱼身边见到鸭屎时的情景。老爷子立即就知道，鸭蛋是鸭屎的儿子。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并没有点出来。

“抗日战争打完了，你没有被当成汉奸给枪毙了，说明你很有本事。解放战争打完了，你依然安然无恙，说明你不仅八面玲珑，简直是有无限能量，黑白通吃。”鸭屎道，“整个微山，那么多派，斗了这么多年，只有你笑到了最后。老爷子，你真厉害。”

“四爷，我一身病，都老成这个样子了。我笑到最后了吗？你看我，原来是湖东的首富，如今成了贫农，我笑到最后了吗？这些年，我做的所有事情，不过是保家族人不死罢了。我哪有机会笑啊，更不能笑到最后。”他仔细看了下鸭蛋，随后说，“笑到最后的，还是四爷啊。”

“咱们坐得这么近，我随手就可以杀了你。你敢让我坐这么近，说明你有足够的理由与我谈判，直接说吧。”鸭屎道，“咱们都是聪明人。不要绕任何弯子。”

张老爷子咳嗽了一声，随后道：“让你坐这么近，其实是给你一种安全感，毕竟我的人即便是在周围埋伏这，也不能对这边开枪，毕竟很容易打死我。你当然不能杀我，毕竟，我有足够的底气让四爷与我合作。”

“您说就好。我会答应您的。”鸭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