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弗朗索瓦点了点头。
“你想回去吗？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去。”弗朗索瓦说。
鸭屎吃力地苦笑了下说：“不回去也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再说，我可能活不久了。我的胸口太疼了。”
“我在这里有地产，有农场，有教堂，有药房，也有赌场，我需要很多兄弟。如果你伤好了，想留下来，我随时欢迎。如果你实在是想去别的地方，我也不会拦着你。你救了我一条命，让我与女儿能再见，这个恩情是我无法还清的。”
“不是说洋人都无情无义吗？你怎么学得跟中国人一样了？”鸭屎顶着伤痛，还不忘打趣道。
“这里是东方，”弗朗索瓦笑着说，“你们中国人叫‘入乡随俗’。”他刚说完，二人畅然而笑。
“不过，”鸭屎极为悲观地说，“我身上有颗子丨弹丨，我已经很清晰地感觉到它在哪里。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兄弟，”弗朗索瓦拉着他的手说，“不要说这样的话，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能醒过来，本身就是奇迹。你已经创造了很多奇迹，就是带着子丨弹丨也一样能活下来。”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弗朗索瓦撩起裤子，指着腿上的伤疤对鸭屎说，“我这里就有子丨弹丨，已经很多年了，是与德国打仗的时候留下的，我照样生活，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你放心。就是在体内也没有关系。”
“我的双脚？”鸭屎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弗朗索瓦看了下他的双脚，沉默了。
根据医生的诊断意见，鸭屎的双脚需要做手术，将双脚切掉。弗朗索瓦怕刺激到鸭屎，所以没有告诉他。
“不要多想，过两天就好了。”弗朗索瓦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你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了。”鸭屎很沉重地说，“我的双脚是不是好不了了？”尽管鸭屎说得很平静，其实他内心翻江倒海，完全不平静。一旦他双脚坏掉，他苦练的功夫也就付诸东流了。那样的话，他会对不起老鲶鱼，这不是他想要的。
“很糟糕，”不善于欺骗的弗朗索瓦说，“你受伤后，身体血液循环不是很顺畅，当时冷，你的手脚受冻了。来到热带后，有些地方有些溃烂了。已经消肿了，但是没有除根，溃烂面积在增大。不过，也不是一定没有希望。就像你一开始仿佛没有任何希望一样，如今不是好起来了吗。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苏菲受到惊吓后，生了一场大病。七八天后才逐渐好起来，为了方便照顾苏菲，也为了她恢复身体。弗朗索瓦将她送到了马来西亚槟城。在姑妈的悉心照顾下，苏菲完全恢复了健康。
大概过了一个月，鸭屎的身体明显恢复了，他已经基本上脱离的生命危险，不过他的双脚依然不容乐观。法国医生坚持认为，他必须放弃双脚。如果放弃双脚，做一双好的假肢，他还能站起来走路。如果一直这样坚持着，膝盖以下都难保。
鸭屎同意手术，可以切除腐烂的部分，但是坚决不同意截肢。弗朗索瓦与医生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给鸭屎动手术。鸭屎生怕医生在他麻丨醉丨的时候给他切除了双脚，于是拒绝服用任何麻丨醉丨剂，包括止疼的鸦片。
他要睁着眼，看着医生一刀一刀给他切除腐肉。鸭屎全程没有呻*一声，他咬着一块棉布，满脸胀红，流着豆大的汗珠。由于胸部出奇的疼痛，他只好忍住，尽可能不咳嗽。由于没有麻丨醉丨，医生也害怕鸭屎会做出过格的事情来，所以切除的过程极为缓慢。
从早上开始，做完手术已经晚上十二点了。等医生全部包扎好了之后，鸭屎才躺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事实证明，鸭屎的坚持是对的。手术完之后不久，他的双脚就产生了知觉，很快就可以动了。不过，他还是无法站立，每天都要坐在轮椅上。
为了鼓励他尽快好起来，弗朗索瓦让自家的理发师给鸭屎理了一头短发，并把他脸部的胡须刮干净。他的裁缝则测量了鸭屎的身形，为他打造了七八套法国绅士穿的礼物和套装。这不是他第一次穿西装、皮鞋，但这一次与之前完全不同。
之前的他，尚未成年，如今的他已经成年。尽管身体消瘦，但是他成熟得早，显得极为沉稳。尽管他的身体恢复了，但是胸部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偶尔咳嗽还会咳出鲜血来。
经过几个月的调理，鸭屎偶尔可以走下轮椅，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悠一下。不过，他不能久站，双脚的血液循环依然没有那么流畅，双腿站久了容易肿。
这一天的下午，鸭屎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看夕阳。弗朗索瓦坐在他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与他说着玩笑。突然，弗朗索瓦先生的助理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封电报。他打开看了下，显得极为紧张。
“要不你坐一会儿？”弗朗索瓦对鸭屎说道，“有点小事，我要去处理一下。”
“好的。”鸭屎点头道。
弗朗索瓦带着助理走进了书房，刚到书房，他问到：“日本已经占领了北平？这个消息确切吗？”
助理道：“千真万确。不过，咱们在南面，日本人不可能打到越南来吧？”
弗朗索瓦道：“咱们在上海、南京有那么多工厂，估计都会被日本人抢占。”
助理笑着说：“先生多虑了吧？北平距离上海还有很远。再说，上海在首都南京附近，中国军队一定全力抵抗。”
弗朗索瓦摇了摇头道：“立即通知胡远见，把上海、南京的工厂、房产，全部低价折现卖掉。”
“是，先生。”
“还有，这个消息暂时保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不要让‘亚瑟’知道。他的伤还没好，万一一激动干出了傻事，那就不好了。”
“是，先生。”
助理走后，弗朗索瓦站在一幅世界地图旁，盯着地图中的日本和中国骂道：“狗娘养的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