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将领大惑不解,战战兢兢地犹疑问道:“‘花面王’如何竟要追击我军?”
“呆瓜,你先莫问,小爷这便说到此节。”苏干剌厉声喝住那个将领,又指着另一个将领说道:“你且带着我军三停中的一停人马前去‘花面国’搦战,指名道姓催着‘花面王’出来应战。记住,两军交战之后,你只许输,不许赢,且战且走,一定要把‘花面王’引到这条山谷中。”
这是华夏兵法上早就用滥了的“诱敌深入”之计,连寻常士卒也晓得其中道理。无奈彼时的西洋诸番虽然剽悍凶暴,然其心智却甚是低下,两军对垒只知一味地拼死互博舍命群殴,根本不知兵法玄妙博大精深,是以那个将领听说苏干剌只准他输却不准赢,登时仿佛坠入雾中。他连摸了几下脑袋,鼓足勇气嗫嚅问道:“如何竟是许输不许赢?如此,我等岂不是要惹人耻笑?”
苏干剌听罢厉声喝道:“你只管装输,逗引着‘花面王’追你就是。你若是敢赢,或是未曾将‘花面王’引至谷中,小爷皆要宰了你。”说完,他又转向受命设伏的将领说道:“他的活计是要把‘花面王’引到山谷中,而你的差使是要将‘花面王’射死在谷中,这番你等总该明白了吧?”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湿·婆大神的驾前行者”竟然是要以策取胜。只是此计虽好,却是大违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军伍之道,恐怕要被他人指为使诈,一众军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俱都面面相觑心里打鼓。
苏干剌自然知晓他们心内所想,但他殊不欲与这班蠢材多费口舌,于是撇了撇嘴皱眉训道:“我知你等尽皆以为这般战法胜之不武,只是此乃湿·婆大神授我的破敌秘法,你等只要依计而行便是。敌军中伏之后,诱敌前军即刻回战,务须协同我设伏之军杀败敌酋,然后挥师径入‘花面国’,直捣其王城,一鼓作气灭了这个丑国。你等俱把自家的鸟嘴给小爷闭上,若是敢把小爷的战法泄露出去,仔细着湿·婆大神降遣与你,让你不得好死就是。”
既然苏干剌搬出了湿·婆大神,众将心里自然惴惴,于是再不敢强项,纷纷低下头去连说“遵命”。苏干剌又把两位统军将领拉到图前,指着那条山谷反反复复交代几遍,直到两人将其意图尽皆了然之后方才下令道:“依着王后诏令,明日晚间我等所有军卒俱在王宫门前集结誓师,你等务须各司其命各尽其责。凡有违令者,杀无赦。散去吧!”
众将暗自松了一口气,纷纷对着苏干剌恭行大礼鱼贯散去。待到众将的身影消失在宫外之后,苏干剌突然好似不胜疲累一般颓然倒在案前沉沉睡去,而隐在后房的邱得用亦洋洋得意地将灵偶收回瓶中,然后舒舒服服地仰卧榻上,不过一刻功夫也渐渐进入到梦乡…
第三日晚间,苏门·答腊国上万名士卒手举火把齐齐聚在王宫前聆听“渔翁王”誓师训话。那须发半秃的“渔翁王”仍是被两个仆役搀扶着,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吞吞吐吐说了几句“本王已将破敌策略悉数教导我儿苏干剌,此役概由我儿挂帅执掌,你等听命我儿便是”,然后就被两个仆役半抬半架地掫回王宫。
苏干剌对着“渔翁王”的背影胡乱施了一礼,然后便踱至宫门前的大树下扫了几眼全数士卒。他似乎对明亮闪烁的火把甚是不耐,皱着眉头连喝几声:“我军夜间奔袭,要的便是出其不意,这般明火执仗无异于示敌,各人速将火把熄掉。”
士卒们闻听尽皆惑疑,盖因此前夜战俱是点亮火把以助声威,如今大军未动便要熄灭火把岂不是要示人以弱?是以不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然而各军官将前日晚间却是见识过苏干剌的心狠手辣,故而听到其发下令后赶紧遵命而行,督着部下马上熄灭火把摸黑肃立。
直到火光稀疏下去,苏干剌方才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说道:“此役战法,本帅前番已说与诸将知道,今日难免再啰嗦几句。我军分为前后两部,前部搦战诱敌,后部设伏围歼;前部许败不许胜,后部许胜不许败。谁若是当败不败或则当胜不胜,尽皆杀无赦。前后两部会合后务须击杀‘花面王’,断不可许其逃回国去。待杀死‘花面王’后,我两路大军不可停息,必须乘胜追进,直捣‘花面国hong王城。”
一众士卒听说杀死“花面王”后居然不得喘息,而是要直取“花面国”
王城,登时又是一阵宣沸。盖因西洋诸番虽然心智未启,然其民风倒也淳朴,以往杀死冤家之后绝不趁人之危,而是准许冤家办完丧事之后择日再战,是以听到苏干剌此说之后俱都觉得有失古风。
苏干剌当然知道各人所想,但他只是撇了撇嘴,吐着唾沫星子继续说道:“此一战,我苏门·答腊国只要贼人脑袋,绝不留其俘虏。战事罢后,各人皆以贼人首级领赏,一颗贼人脑袋可赏一头牛马。攻入敌国后,所获金银珠宝一应财货必须上解王宫,不得私藏,否则杀其全家。不过,敌国之妇孺可许你等掳为家眷奴仆,只要各人养得,多少不拘。”
一众士卒听说战后不惟论功行赏,甚且可以将“花面国”妇孺任意据为己有顿时便将所谓“古风”抛诸脑后,禁不住跳脚欢呼跃跃欲试。苏干剌望着众人心中冷笑,暗自说道:只要将财宝归于我手,由着你等去想法子将养人口便是。
眼见众人士气高涨斗志昂扬,苏干剌满意地对着分别统领前、后两军的两名将领摆了摆手,大声命令道:“起。”
两名将领冲着苏干剌恭恭敬敬各施一礼,然后回身骑上各自的战象,掣出刀来高高挥舞,吆喝几声后便领着大队人马向“花面国”边界开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