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干剌只当邱得用得了失心疯,哪里敢听邱得用蛊惑?他推三阻四坚执不应,邱得用只好将自己的计策一五一十地对苏干剌说了一遍。苏干剌听完之后半信半疑地说道:“这般战法好像使诈,便是胜了‘花面国’岂不是也要被世人耻笑?”
邱得用这才了然,原来西洋土人虽说好战,但是俱都崇尚明打明斗,不屑或者说是根本不会使用兵法取胜,不过是一味搏狠罢了。他无奈地叹气说道:“我儿有所不知,报仇不可执着比勇,更得有勇有谋,否则大神让你长个脑壳作甚?”
邱得用滔滔不绝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让苏干剌明白了脑壳的用处。可是苏干剌又提出:家兄年事已高尚未婚娶,孩儿绝然不敢在兄长之前婚配,更加不敢迎娶王后为妇,以使家兄向我施礼。
邱得用差点被苏干剌这个榆木脑袋气歪了鼻子。他只好憋住气好言好语地又灌了苏干剌几壶蜜,怎奈苏干剌侍兄如父,固执不肯答允,嘴里只说:“若是得以取胜,孩儿情愿王后与我兄婚配,奉我兄为素丹,孩儿仍做寻常渔人便是。”
邱得用被苏干剌呛得口干舌燥,他强自镇定下来寻思片刻后只好退一步对苏干剌劝道:“也罢,为父同意乃兄与王后婚配,然我儿亦不可再做寻常渔人。我儿须依着为父一条,自今日开始便要与乃兄假扮为父子,且要王后发誓事成之后封你为王子,一旦乃兄百年之后,你就要接替王位,否则为父情愿袖手旁观,眼看着素丹大仇不可得报。”
苏干剌很是不解,对着邱得用犹疑问道:“孩儿为何要同兄长假扮父子?”
邱得用顿足回道:“那素丹尚留有一个王子宰奴里阿必丁,若是乃兄百年之后王后再将其扶上大位,我儿岂不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干剌犟道:“素丹之位本来就该王子继承,我又何必争它?”
邱得用被气得直噎倒气,只好拿出杀手锏压道:“我儿啊,你且思上几思,为父和乃兄俱已到了风烛残年,你若是让了大位,我等被人赶出宫来流落荒郊,谁人和你照顾为父和乃兄?你是要让为父和乃兄晚年不得好活吗?你莫要以为自己乃是趁人之危占了他人便宜。实则此议原是王后昭告苏门答腊国民在先,我儿应之在后,无非成全王后心愿罢了。难道我儿欲眼见着‘花面国’一口吞下苏门答腊,再将王后和王子掳去为奴吗?实言告诉我儿,我儿若是应了为父,苏门答腊自可反败为胜;若是不应为父,为父便绝不出手相助,由着苏门答腊国破家亡就是,反正为父尽可一走了之。”
一番要挟软硬兼施逼得苏干剌左右为难,他前后掂量多时,最终不得不长叹一声回道:“如此是矣,孩儿只好依着义父罢了。”
邱得用听到苏干剌此话登时松了一口气,马上陪出一幅笑脸说道:“我儿,为父已是见不得人的怪物,事成之后也不求乃兄太多封赏,只要他任我为国师,答允为父隐在身后替他治理国政便是,此事也须事先同乃兄讲个清楚。”
苏干剌点头应道:“此事自是应当。孩儿和兄长哪知治国之道,当然还得仰仗义父。”
邱得用喜不自禁,又对苏干剌说道:“既如此,我儿今日晚间便进宫谒见王后,将上情说与王后知道。”
苏干剌奇道:“如何却要等到晚上?孩儿现下便去禀告王后不就是了?”
邱得用摇头说道:“我儿拙于口舌,还是到得晚间,为父遣出灵偶跟在我儿左近,为难处替你作答最好。你现下先将为父之策说与乃兄知道,免得他临机失措坏了大事。”
苏干剌情知邱得用说的乃是实话,虽然心有不愿,但也只好依着邱得用的吩咐先说通了兄长,然后捱到晚间天色黑透才向着王宫走来。
此时的苏门答腊国已故素丹罕难阿必镇虽则已然下葬,但整个王宫犹自沉浸在一片哀戚当中,宫中侍卫、仆役俱都换了丧服,老远就能听到宫中隐隐传出抽泣哭声。
苏干剌走到距离王宫门前百十步时忽然感觉身子一凉,他募地顿在当地愣了愣,浑身上下摸了摸却也未见异样,于是便继续向着宫门走来,哪里知道灵偶已然附在他的体内忙碌起来。
来到宫门前,苏干剌突地一反谦和常态,对着守门士卒大声吩咐道:“你等速去禀告王后,告她可为素丹报仇之人就在宫外,请她快快赏见。”
一众士卒抬眼望了望这个通身渔人打扮的寻常后生,见他并无出众之处,于是厉声叱道:“呔!你这不知死活的呆货,还不快些起去,免得皮肉受苦?”
苏干剌登时浓眉倒竖,瞪大了眼睛训斥道:“国破家亡就在眼前,你等不惟不恐,反将救国之人赶走,仔细着王后扒了你等狗皮。”说罢,他哼了几声扭头就走。
士卒头目立时掂量出此人有些气度,翻了几下白眼后顷刻醒悟过来,赶紧趋前几步拉住苏干剌,陪着笑脸说道:“壮士暂且少待,我等这便通禀王后。”说完,他一溜烟地跑进宫门,同时不忘叮嘱手下士卒:“待好这位壮士。”
过不多久,头目又跑出宫门,对着苏干剌回道:“王后即刻赏见,请壮士跟我进来。”
苏干剌自负地点了点头,嘴里也不应承,只向头目摆了摆下巴便跟着他昂头挺胸走进宫门。
若以华夏比之,这苏门答腊王宫的规制不过是一座乡间大户的寻常宅院罢了,但在苏干剌眼里却不啻为人间福地,他很想细细端详一番,可是不知为何身体却仿佛已然不能自己,只索跟着头目亦步亦趋地走进宫内正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