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也就没有必要去理会结果如何了。上午我按部就班地指挥这些士兵跑步、压腿、劈胯，先把身体舒展开来，下午教给他们基本要领，先从半蹲动作开始做起，让他们逐渐感觉身体重心的变化，逐步增强身体平衡性。

为了显示我的“尽职尽责”，我还在傍晚本该收操的时间又加练了一个小时，这才将一帮子叫苦连天的大兵放了回去。

不过，等我回到甄选者专用餐厅的时候发现开饭时间已过，一个炊事兵正在收拾卫生准备关门。我请他给我准备点食物，哪怕是简单的意大利面也可以，可得到的回应不是呵斥就是责骂。

妈的，老子辛苦了一天总不能饿着肚子睡觉吧。

无奈之下，我又央求他给我提供一点简单的食材让我自己来做。他不耐烦地骂了我几句，走到灶间从食材筐子里扔给我几个土豆。

土豆就土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我千恩万谢地接过土豆，那个炊事兵又顺水推舟，将打扫卫生的一应物事一起推给我，吩咐我吃完饭后必须把餐厅打扫干净才能离开，否则以后就别想再在这儿吃饭。

我和爹在家里没有女人照顾，只能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打小就会做一些诸如“酸辣土豆丝”、“番茄炒鸡蛋”等日常饭菜。既然眼下只有几个土豆，那我只能简单地炒一个酸辣土豆丝将就果腹了。

刚把土豆丝炒好，就听到罗贝尔上尉在餐厅外大声喊我：“尼古拉，尼古拉，你在哪儿呢？给我滚出来。”

我赶忙跑出餐厅立正站到门口：“报告长官，我在这儿。”

上尉三两步蹿到我的跟前一伸手把我拽下了餐厅台阶：“你他妈在干什么？”

“报告长官，我在吃饭。”

“吃饭？”他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刚刚检查过，我的士兵没有一个可以完成动作的，你他妈居然还有脸吃饭？”

我扭开他的手亢声回敬他：“长官，为了让你的士兵尽快掌握动作要领，我今天还加班了一个小时。可是，要想让他们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达到要求是不可能的。”

“闭嘴。”上尉厉声喝住我：“在法国外籍军团里没有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给我……”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你在吃什么？”

没等我回答，他就一把推开我冲进餐厅，站在餐桌前眯着眼睛端详起盛在盘子里的土豆丝来。

“报告长官，我在吃土豆。”

“土豆？”他狐疑地抬头看看我，又俯下身去嗅了嗅土豆丝，挑了挑眉毛干脆抄起一把叉子叉起一些土豆丝放到嘴里嚼了嚼。

这家伙的眼睛一霎时亮了起来。他一边嚼一边叉起一根土豆丝举到眼前仔细研究，直到将嘴里的土豆丝全部咽下才放下叉子：“尼古拉，欺骗长官是要受惩罚的。”

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长官，我骗您什么了？”

他将叉子上的土豆丝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子，你以为我没见过土豆吗？你告诉我，哪个地方的土豆是长成这样的？”

我哑然失笑：“长官，土豆当然不能长成这样，但我可以用刀切成这样。”

上尉又叉起一些土豆丝放进嘴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没有谁能把土豆切得这样细。小子，这玩意味道不错，如果你老老实实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兴许不会处罚你。”

西方人饮食习惯比较简单，吃土豆时一般都切成块状，便于用叉子叉起，不像中国人一样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憋住笑决定和他开一个玩笑：“长官，平常人是做不到，可是您别忘了，我会中国功夫。”

上尉一下子把眼睛瞪的老大：“这是中国功夫？”

我点了点头，顺手从桌子上又拾起一个土豆，洗净后先是切片，然后左手摁住土豆片，右手持刀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把一个扁圆的土豆切成了细长的土豆丝。

在我切土豆的档口，上尉眼睛一眨不眨地边看边吃，等我将一个土豆切完，他也把我炒好的那盘土豆丝吃下大半。他用手拈起一根刚切的土豆丝，不相信似的和盘子里的比了比，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噢！上帝呀，这是真的？”

被老子震住了吧？我得意地将菜刀扔到案板上，同时指了指他手中端的盘子：“抱歉！长官，那是我的晚餐。”

上尉似乎没有听见，他一边吃一边满足地频频点头：“天哪！土豆我早就吃腻了，没想到竟然这么美味。不过，你们中国功夫练这个玩意有什么用？”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可以练习出手的分寸。”

上尉一怔，仔细想了想，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很有道理。”

我心里暗笑，决定再惊一惊他：“我还差的太远，高明的中国厨……武师可以在纸上剁肉，把肉剁烂了而保证纸不会破。”

哈哈！这家伙差点把眼睛瞪出来：“小子，我再提醒你一遍，欺骗长官是要受惩罚的。”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长官，我没有骗您。上帝可以作证，我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您把我的晚餐快吃光了，我……”

这家伙根本没有放下盘子的打算。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土豆丝，一边用手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土豆，含糊不清地说：“我也没有吃过晚饭，你可以继续炒。”

他娘的，老子又出风头了。

恨归恨，可肚子里“咕咕”叫总是很难受的。没奈何，我只好又捡起一个土豆，洗净后刚待要切，上尉却突然喊住了我。他抬起手表，过了十几秒钟才叫了一声：“开始。”

我不由得摇头苦笑。这法国人真是没见过世面，又不是比赛，用的着计时吗？

随着他的叫声，我的手又开始上下翻飞。先切片，后切丝，看似忙乱，实则井然有序。在我切丝的过程中，这家伙在旁边端着盘子不住地啧啧称奇。

一个土豆切完，上尉又看了看表：“上帝呀！两分十七秒。”

注意到我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他只是挑了挑眉头并不给我解释，只是用叉子指了指锅灶示意我开炒。

等我把剩下的土豆丝炒熟，上尉已经把第一盘吃了个精光，又从刚炒好的锅里舀了一大勺三两口吃完，这才惬意地拍了拍肚子对我说：“今天饶了你。明天你如果再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打着饱嗝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

“呸！他妈的！”我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又恼火地端起他用过的盘子远远地扔进洗碗池里。

第二天吃过早饭，托库奈伊军士长和罗贝尔上尉照例一前一后来到我们的住处下达任务。我仍是跟着上尉来到室内训练场，只是出门时隐约听到军士长安排十几个人分别出去买土豆、案板、刀具等。

在室内训练场上，上尉先是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又用不容置疑地口气威胁说：“今天如果谁达不到要求，就必须练一个通宵，而且明天不准休息，还要接着练。如果你们有怨言吗……”他不怀好意地指了指我：“你们尽可以揍他。”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王八蛋，法国外籍军团里还有天理吗？

他对我理也不理，又是一甩手扬长而去。

我冲着这些大兵咬了咬牙：弟兄们，对不住了，在你们还有体力揍我之前，我还是先把你们练爬下吧。

于是，我猛地加大了训练强度。

上午大约十点钟左右，上尉又带着军士长来到室内训练场。他让军士长和我交换了位置，又嘱咐了军士长几句，无非是“别发善心，严格管束”等等，然后带着我来到了士兵餐厅。

刚进门我就吓了一跳：这离饭点还早着呢，餐厅里咋这么多人？

只见餐厅里挤挤挨挨站满了士兵，每个士兵面前的桌子上都摆着一个案板、一把菜刀和一堆土豆。

上尉拉着我来到士兵队伍面前开口讲了一通话，大概其就是为了精准掌握近身肉搏时的出拳、出刀力度，从现在开始所有士兵都要学习一门中国功夫：切土豆丝。及格标准是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豆在五分钟内切成要求的细度；优秀的标准是在两分半钟内完成。然后他就把我推到前面，要求我做一个示范。

我心里憋不住地乐。法国外籍军团日常训练内容竟是切土豆丝，这要传出去还不得让全天下笑破肚皮。

乐归乐，我还是拿起几个土豆示范了三遍，只看得这帮大兵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老大。

示范完毕，大兵们随着上尉一声令下开始摆弄起土豆来。上尉居然也拿起一个土豆亲手切了起来，只是刚切了不久就和其他士兵一样咒骂起来。

将近十一点，上尉又带着我回到室内训练场。他随意点出几个士兵，要求他们站好马步，可是士兵中竟然无一人能够做到，气的上尉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