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知道什么了?快跟我说说。”沈刚一听,便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过去,咱们一直闹不清胡冬海为什么忽然被杀,昨天我跟你通完电话后,仔细想了想,其实事情是明摆着的,只不过咱们都没朝那个方向想而已。”
“到底是什么呀?”沈刚有些急切。
“拆迁啊。胡冬海的房子要拆了,对不对?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咱们第一次去找宁小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个传闻了,但是却没把它当回事。但事实上,正是这件事把他送上了黄泉路。”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想想,胡冬海是干什么的?他靠什么吃饭?”韩飞说着,看了看沈刚,然后继续道,“拆迁,是不是?其实说白了,就是给拆迁公司当打手,专门去对付那些不肯搬走的钉子户。”说道这里,韩飞又叹了口气,“可是,这就叫造化弄人啊。当胡冬海带着他那班兄弟,靠着打砸抢的手段,逼着人们搬家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自己的家也有被拆的一天。那时候,他从拆迁人变成了被拆迁人,该怎么办呢?”
“他还用怕拆迁吗?叫上自己的兄弟家里一坐,谁敢上去强拆?再说了,他们家那块地是齐尧拿的,拆迁的事儿,齐尧肯定还是安排他去啊,一方面他不可能跟齐尧对着干,不在协议上签字;另一方面,齐尧也肯定不会少给他钱啊。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吃亏的,又是拆自己的房子,有啥难办的?”
“是啊,按道理讲,这事儿不难办。他就是干这个的,还会在这种事上吃亏吗?问题是,这事儿出现了一个变数,整个事情就跟着变样了。”
“变数?”
“是啊,你忘了冯芮表姐说的了吗?齐尧的公司资金出问题,也就是说,胡冬海他们家那块地,齐尧拆不起了。这样一来,胡冬海的麻烦就来了。因为在资金链出问题之后,齐尧要想自救,就必须把这块地转让出去,以换取现金。可是一旦把地块转让出去,首先来说,拆迁的事,胡冬海是不可能再参与了。紧接着呢,就是他能获得多少补偿的问题了。假如是别人,倒也罢了,反正胳膊抗不过大腿,自然是能争取到多少就争取多少,只要不太吃亏,大多数人都不会怎么闹。但胡冬海不同啊,他就是干这个的,他太了解这里头的猫腻了,你想,他会老老实实地配合拆迁公司吗?”
“那说不定啊,假如说对方能给他一大笔钱的话,他也肯定不会闹啊。”
“给他一大笔钱?呵呵,”韩飞笑了两声,“假如他现在还没死,好好地活着的话,也许有这个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呀。你想想,是谁埋伏在饭店门口袭击胡冬海的?”
“郝兵他们啊。”
“那郝兵是谁的手下?”
“杨卵大啊!”
“杨卵大是干什么的,还记得吗?”
“哎呦,”沈刚一拍脑门,“他也是干拆迁的,而且还有自己的拆迁公司。”
“就是啊,你想想,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沈刚想了想,“难道你是说,皮鞋厂那块地的拆迁工程,交给杨卵大了?可不能啊,不是说得招标吗?现在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
“幼稚了不是,”韩飞摇了摇头,“你再想想昨晚冯芮的表姐告诉你的,就算将来杨卵大的公司没能竞标成功,不是还有分包和转包吗?杨卵大要想接这个生意,不一定要在竞标这个环节获胜。而且,既然他已经动手了,那一定是已经有人向他作了许诺,这个项目一定是他的了;或者,只要干掉胡冬海,这个项目就是他的,否则,他都跟胡冬海斗了快一辈子了,干嘛现在才动手。而且,如果我分析的不错的话,齐尧已经为这个项目找好了买主,只不过大部分人现在还不知道罢了。”
“可是,假如项目没转出去呢?如果项目还在齐尧的手里,那是不是说,胡冬海的死,就是齐尧主使的?而且,我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不管是谁拆,多给胡冬海点儿钱,他还能闹?就算是跟他斗了一辈子的杨卵大,也没必要为了多出来那点儿钱去生事吧。”
“你这个问题提的很好,咱们先不管那个项目现在到了谁手里,但负责拆迁的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杨卵大,对吧。”
“对。”
“那就说明,在拆迁这件事上,杨卵大跟胡冬海没把条件谈拢;或者进一步是,是杨卵大的老板,或者干脆就是齐尧,没跟胡冬海把条件谈拢,导致他不得不除掉胡冬海。但谈不拢的原因是什么呢?”
“钱给的不够?或者是胡冬海见是杨卵大代替自己,故意不配合?”
“都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都不大,首先,钱的方面,不论哪一方,只要有些诚心的话,都不会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尤其是假如项目还在齐尧手里的话,冲着多年来的感情,胡冬海也不会太为难齐尧。至于胡冬海故意不配合杨卵大的想法,更好解决了。这件事完全可以不让杨卵大出面的嘛!”
“那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我想,原因在于胡冬海在这件事中的特殊处境。”
“怎么说呢?”
“你别忘了,皮鞋厂社区里住着的,可都是胡冬海父母的同事啊,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去找宁小玉时遇到的那个隔壁的老太太吗?她和胡冬海的父母,既是邻居,又是朋友,还是几十年的同事?用老人家的话说,是看着胡冬海长大的,胡冬海是干什么的,他们一清二楚。你再看那个社区,现在住着的,绝大多数都是皮鞋厂的老职工,换句话说,都是看着胡冬海长大的。再往下了说,他们的孩子,大多数也应该跟胡冬海年纪差不了多少吧,至少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都是同学,都是在同一所学校,同一间教室里念书的。这样一来,当他们的房子面临拆迁的时候,当他们对拆迁补偿不满意想跟拆迁公司理论的时候,他们会找谁帮他们出头?如果你是胡冬海,你会怎么办?这是从情理上来说的。咱们再从道理上来说,胡冬海是混社会的对不对,你别管他们混社会的有多残忍有多狠毒,但有个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是比法律还要大的,那就是名声。如果胡冬海家住的那片小区轻而易举地就被强拆了,胡冬海在江湖上还靠什么立足吗?如果别人知道他自己一个人拿了好处而不顾大家,那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名声?这件事,咱们不妨再去皮鞋厂社区调查调查,我相信,为了拆迁的事,有些人肯定已经找过胡冬海了,而且胡冬海也对他们作出了某种承诺。胡冬海之所以没跟杨卵大,或者齐尧,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谈拢,是因为对方愿意提出的条件大大低于他的期望。所以,他不得不拒绝;而对方,也不得不除掉他。”
听到这里,沈刚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说道:“有道理,有道理。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这就不是几万十几玩的拆迁款的问题,也不是个人恩怨的问题了,唉,想不到胡冬海干了一辈子坏事,当他想为大家干点好事的时候,却又是这样一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