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刚喝了口水，心里暗自琢磨着这条消息的意义，却想不出它跟胡冬海的死有什么关联，就又问道：“你听说过胡东海这个人吗？”

“他是干什么的？也是公司的吗？”

“不是，不过也不能说没关系，”沈刚边说边在心里掂量着这话该怎么说，“据说凡是你们的项目，拆迁的活儿都是由他来干的。”

“这个啊，”表姐皱了皱眉，“我有点儿不太明白你说的这个拆迁的活儿指的是啥。”

“啊？”沈刚也是一愣，“就是负责拆房子呗，就比如皮鞋厂那块地儿，你们要盖购物中心，不得先找人把那里的居民迁走，把房子拆了吗？”

“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拆迁是怎么回事，地产商拿到土地之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拿到的就是已经拆迁完成的土地，我们叫净地，这块拆迁的事儿，是政府的拆迁办负责的，跟开发商没关系；另一种，拿到的是毛地，就是还没进行拆迁平整的土地，这样的话，就得有地产商自己或者委托拆迁公司进行拆迁。我们拿地的话，有的是净地，有的是毛地，每个项目都不同，牵扯到的相关部门单位和公司也不同，这里头差别大着呢，怎么可能说所有的拆迁活儿都交给他一家干？我这么跟你说吧，市里头有资质的拆迁公司有好多家呢，就算是政府下属的国企也不敢说能垄断这个市场，你还别说那个叫胡冬海的了，我连他名儿都没听过。所以，我猜他肯定不是拆迁公司的，顶多也就是干个工程队之类的吧。但这块儿呢，情况也很复杂。比如远尧集团，拿到土地要进行拆迁的话，一般都是委托给拆迁公司，而且每一次都要进行招标的。中标的公司呢，有一些是自己准备设备、组织民工进行拆迁。还有些呢，它中标之后也不是都自己干，而是进行一层层转包，再把活儿分给其他的公司或工程队。我们呢，只管督促他们按期完成拆迁工作，至于说他们怎么组织拆迁，怎么分包转包，是人家自己的事儿，我们是不会过问的。这里头牵扯到的公司多了，怎么可能家家都找胡冬海呢？这不可能。我猜想吧，最可能的情况是胡冬海跟这些老板的关系都不错，所以呢人家有活儿之后，多数情况分给他点儿。但像你说的，远尧所有的项目，拆迁的活儿都给他，那真的不可能。”

“跟你们齐总关系好也做不到吗？”

“你还没明白，这事儿压根儿就跟齐总就没啥关系，跟齐总关系好，齐总可以给他安排一些工地上的活儿，或其他的事儿；但是拆迁这块儿，齐总不做主，他得和拆迁公司有关系才行。”

“那你们没有自己的拆迁公司？”

“反正我没听说有，要有的话，干嘛每次还要招标呢？”

“但是，据我们了解，在你们的每个项目的拆迁工作中，他都是有参与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可能吧，那他在拆迁中负责哪一块儿呢？”

沈刚想了想，“应该就是负责跟拆迁户打交道。”

“跟拆迁户打交道的多了，你能说得再具体些吗？”

“我举个例子吧，据我们了解，”沈刚想起了古楼镇上卖早点的刘老板，“城南有个社区拆迁的时候，胡冬海在半夜里，砸了好几户人家的房子，逼着人家在拆迁协议上签字。”

“这个，”表姐睁大了眼睛，“说实话，我倒是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儿，现在网上也老说什么暴力拆迁的事儿。但这说到底还是拆迁公司的问题。你觉得以齐总的位置，怎么可能去搞这种事？都是那些拆迁公司找黑社会乱来的。”

“那照你这么说，像胡冬海这样的，是跟齐总，跟远尧集团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跟齐总有没有私人关系，我不知道。但跟公司，肯定没啥关系。”

说到这里，服务员开始上餐了。沈刚便招呼他们开吃，话题就从胡冬海和齐总身上转移到了别处。吃完饭，三个人又在餐厅里聊了会，冯芮的表姐看看时间，向沈刚道：“还有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了。”

冯芮听了说道：“你不是不上班了吗，这才几点呀，你着什么急呀！”

表姐笑了笑，“今晚有《中国好声音》，我得赶回去看，你不看吗？”

“看啊，不过我都是在网上看。”

“网上明天才能有呢，我走我的，你们聊你们的吧。”表姐说着，看看沈刚。

沈刚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可问她的啦，便道：“我都问完了，您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嗯，你们再有啥时，跟芮芮说一声就行。你们接着聊你们的，拜拜啊！”说着，表姐站了起来，跟冯芮摆了摆手，嘱咐了一句“早点回家”，便转身离去了。

“怎么样，有收获吗？”等表姐出了餐厅之后，冯芮问道。

“当然有啊。”沈刚答道，又问她：“你要不要再喝点儿啥？”

“随便吧。”冯芮说着，急切地问道：“你跟我说说，有啥收获，你们刚才说了半天，我都没怎么听明白，你说的那个胡冬海是怎么回事？”

“案子的事儿你问啥呀，等破了之后再跟你说吧。”

“哼，跟我还保密。好像听你们说，那个胡冬海是黑社会的，这个总能说吧。”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打听点儿别的事多好，打听这个干啥呀。怎么，你也想当黑社会呀。”

“什么呀，打听打听不行呀。我还没见过真的黑社会呢，是不是真跟电影里演的一样啊？”

“肯定不一样啊，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那你说说，哪儿不一样啊？”冯芮睁大了眼睛，看着沈刚。

沈刚看着冯芮充满好奇的眼神，忍不住说道：“让我从哪儿讲起呢？这个胡冬海呢，他本来是……”

和冯芮分开，回到家里之后，沈刚将冯芮的表姐说的那些事儿又细细想了一会儿，却始终不得要领。打听到的这些事，想来想去也看不出和胡冬海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唯一能证实的，是郑丽瑶跟齐总关系密切，但这也不过是更让他确信，在齐尧和胡东海之间，郑丽瑶是个关键人物。但是，在胡冬海已死，齐尧联系不上的情况下，他们恐怕很难从郑丽瑶口中获得真相。至于拆迁这块儿，他并不太相信冯芮表姐的那些话，她所说的，只是表面上的情况，实际中呢，说齐尧不过问拆迁的事，他是难以相信的。他敢肯定，胡冬海参与拆迁的事，绝对是齐尧安排的，只不过齐尧比较谨慎，刻意加以隐瞒罢了。而且，做到这一点也不难，根据表姐的说法，只要齐尧在暗中控制几家拆迁公司就行了，这个，查一查工商局的登记信息，应该不难发现端倪。但问题，这跟胡冬海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沈刚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忍不住给韩飞拨了个电话，把晚上获得的信息和他自己的分析向韩飞汇报了一遍。韩飞在电话那头听完了，只说了一句：“好的，你辛苦啦，早点休息吧，咱们明天一早再研究。”

挂了电话，沈刚有些郁闷，似乎韩飞对于这些收获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难道真的一点儿价值也没有吗？他闷闷不乐地上了床，开头几分钟还忍不住去继续琢磨，但想着想着，脑袋里便变得一片混沌，无力继续工作了。

第二天一早，沈刚早早便起了床，吃过早饭到了局里。一进办公室，便见韩飞正在自己的位置上吃早餐。见他进来，韩飞冲他点了点头，说了句：“早啊。”便继续低头吃着塑料碗里的馄饨。

沈刚心里还惦记着案子的事儿，忍不住问道：“韩哥，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那些，你有啥想法吗？”

“有啊。”韩飞头也不抬地说。

沈刚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失望，但还是问道：“什么想法？”

“昨天你干的不错，”韩飞抬起头，喝了一口馄饨汤，然后说道，“我知道胡冬海是为什么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