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副局长听完了韩飞的汇报，又把面前的卷宗翻了翻，挑出几页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睛看着韩飞，问道：“这么说，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当然不可以！”韩飞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陈副局长眼睛一亮，“郝兵他们不是已经承认了吗？怎么还不能结案？”

“因为杀害胡冬海的并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我看他们的口供，虽然他们否则故意杀人，但是对于胡冬海是因他们而死这一点上，并没有什么异议呀！”

“是啊，这正是这个案子的蹊跷之处。他们几个，是当真认为胡冬海是死于他们之手的，毕竟，刀棒不长眼，尽管没有谁有故意，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下手时就那么刚刚好。这倒也说得通。但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

“嗯，接着说。”

“法医在对胡冬海的尸体进行检查时发现，在他的心脏旁边，有一处大约3厘米长0.5厘米宽的刺伤伤口，这处刺伤导致他大量出血而死亡。从这处伤口的大小，我们不难看出，这是由一把匕首造成的。而根据郝兵他们三个人的口供，他们当时使用的武器包括一根钢管，一根棒球棒，还有一把砍刀，显然这三种凶器，无论是哪一种，都无法造成3厘米长0.5里面宽的伤口。这一点，足以证明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原来是这样，”陈副局长点了点头，“那会不会是他们这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偷偷干的，另外两个人都不知道，而他本人也没有承认呢？”

“这种情况，我也想过了。但可能性我认为不大。首先来看郝兵，他为什么要认罪？他们三个人对于事情经过的交代是基本一致的，尤其是在所使用的凶器上，没有任何矛盾之处。假如，他知道胡冬海是死于一把匕首，而不是他准备的钢管、球棒和砍刀，那他绝不会认为胡冬海死于自己之手，他会理直气壮地否则对他的指控。就是因为他不知道，心里没底，所以才会认罪，您看，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有道理，其他两个人呢？”

“先说没眼狼，他情况比较特殊，他是无意中卷进这个事件的，根据几个人的交代，在一定程度上还属于被迫。另一方面，他既跟胡冬海没那么大仇恨，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杀胡冬海。而且，他们都提到，在一开始动手的时候，没眼狼是躲在一边看的，不敢上前。到后来，他才被迫用刀在胡冬海的身上砍了几下，假如是他杀的胡冬海。那从他掏出匕首，到刺中胡冬海这个过程中，不可能不被郝兵和红牛发现，如果发现了，就肯定会向警方交代，有这么一个挡箭牌、替罪羊，怎么可能不抛出来呢？”

“那红牛呢？”

“从他的个性上、动机上，不好说。毕竟他叔叔大雷和胡冬海结怨较深，而且，他本人也比较强悍。但是，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他要这么做的话，怎么可能能瞒得过郝兵和没眼狼的眼睛呢？他是和郝兵同时动手的，在他们的动手的时候，没眼狼一直因为害怕在一旁旁观。他也没有时间和机会下手。所以，他的可能性虽然从动机和个性上有一些，但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可能性也不大。”

“这么说，这三个人还真不是杀害胡冬海的凶手，”陈副局长沉思了片刻，“你觉得，他们三个人，有没有可能说假话，或者互相包庇？”

“可能性不大，首先，咱们最先抓的没眼狼，由于受到红牛叔侄的欺负，所以不可能为他们说话。而对于郝兵，没眼狼从始至终都不认识，郝兵也没有给他任何好处，也不太可能包庇他。假如他们要说假话，互相包庇的话，那没眼狼和他们的供词必然有相互矛盾和不符之处。但事实上，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供词除了一些细小的差距之外，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我认为您说的那种情况，可能性不大。”

“哎呀，要是照你这么说，那这案子可就非常复杂了，比咱们当初的预想还要复杂。”

“对，种种迹象说明，在郝兵的背后，还有人在暗中策划这一切。郝兵他们，不过是过河的卒子罢了。需要的时候，让他们向前冲；事情办完之后，就拿他们当挡箭牌、替死鬼。虽然郝兵把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的头上，但是，也不是没有漏洞。”

“比如说呢？”

“比如，胡冬海为什么会在16号的晚上出现在龙楼美食园？用郝兵的话说，是他去找胡冬海约定的。虽然这件事死无对证，但从情理上分析，胡冬海没有道理对郝兵这样一个小角色言听计从。就算他真相信了郝兵要联合他搞倒杨卵大的话，但约谈地点，没道理定在南郊一个偏僻的饭店里。对于胡冬海这样一个树敌无数的人来说，不会这么大意的，更没道理瞒着他的手下。还有，胡冬海在饭店里从7点多到9点多，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他要是等郝兵的话，为什么有耐心等这么久？这也不符合常理。唯一能解释的是，胡冬海要等的人，一定非常重要，而且，这个人不但能决定见面的地点，还能让胡冬海保持耐心。而且，他们见面这件事，也显然比较敏感，导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在你心里，能想到这个人有可能是谁吗？”

“没有证据，不敢乱想。”

“嗨，瞧你这个人，你要是干脆说想不出来，我也不问了。还非说什么不敢乱想。行啦，心里想啥，你就说吧，就当咱们是闲聊天。”

“那我就大胆地说了，说错了，您别见怪，就当我是放屁。”

“行啦，说吧。”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走访调查，能够左右胡冬海，并且让他甘心等候两个小时的人，同时，和他关系比较敏感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齐尧。”

“齐尧？”陈副局长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韩飞呀韩飞，哈哈。这么跟你说吧，前几天你不是去找了他一趟，结果他不在吗？后来你还托我打电话问问，看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一直没顾得上跟你说，他的电话，我一直都没打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既然怀疑他，我当然也不能说你怀疑的不对，那我问你，根据何在？”

“确实没什么根据。”

“那你觉得他这么做，有任何动机吗？”

“没发现他有动机。”

“这不得啦，什么都没有嘛。”

“是啊，要不我刚才说，我不敢想呢。”韩飞说到这里，笑了笑。

“唉，不敢想，那也已经想啦。这个案子你还想继续查下去吗？”

“那当然啊，一定要继续查下去。我相信，继续查下去，一定可以挖出一条大鱼来。”

“嗯，那你就继续查。不过，有一点我得告诫你：你要继续查下去，可不要脑子里有什么先入为主之见，把精力耗费在没用的事情上，你明白我是在说什么吗？”

“明白。”

“那对于下一步怎么查这个案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这个，”韩飞皱了皱眉，“要是说实话呢，一点儿都没有。”

听到这里，陈副局长笑了，“一点儿都没有，唉，好吧，我可告诉你，别耽误太久啊，还有好多事等着咱们办呢。对啦，我跟你说的，让你借着查这个案子，摸一下咱们乐原市黑社会势力的情况，你有什么收获没有？”

“这个，其实呢，经过咱们警方的不懈打击，所谓黑社会组织早已经没那么猖獗了，尤其是胡冬海为首的这一帮，在他死后，恐怕也就分崩离析了。至于其他的一些团伙，就我现在所知道的，也都不如过去那般声势浩大了。但值得注意的呢，一个是过去的黑社会团伙，已经转型为企业和公司，比如杨卵大集团，尽管他们还会和一些黑社会势力相勾结，同时，有些还免不了一些黑社会的习气，但总体上，还算是在合法地做生意。另一个呢，就是现在出现了一种黑社会势力渗入正当行业，或者是某些正当行业借助于黑社会势力，采用暴力的手段进行不正当竞争和市场拓展的情况。这我觉得咱们得多加留意，我担心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处理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就像胡冬海这个案子一样，如果我们现在结案，处理的其实不过是一个替罪羊而已……”说到这里，韩飞停下来不说了。

“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忙吧。”陈副局长对韩飞的这番话点点头，却没做任何表态，然后朝他挥了挥手，“要是看见政治处的小刘的话，你让他来找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