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午的就这么喝,韩飞估计,他这是碰上酒腻子了。便留了心,听他们都说什么。
只听略有些尖利的嗓音说道:“我说怎么好几天没见他出来喝酒,原来是去玩儿啦,嘿你说,也不跟咱哥儿几个说一声。”
“跟你说,”另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人跟你说得着嘛,再说了,跟你说了又怎么样?还带着你去呀,切!喝你的酒吧你。”
韩飞耳朵里听着,总疑心他们的话跟大雷有关,便忍不住朝着那一桌多看了几眼,却被一个正对着他,头发已见稀疏的男子看见了,见韩飞几次拿眼睛瞄向他们,便瞪了瞪眼睛,嘴里喷着酒气说道:“哎,小子,你看什么看?”
韩飞听了一怔,心想,怎么说话呢这是。可又一看,一个酒鬼而已,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说不定他们嘴里还有自己想听的话呢。便一眨眼,脱口而出:“三缺一呀?”
那名男子一听,呵呵乐了,“可不是三缺一嘛,这么着,你想来凑一桌?”说话间,饭桌上的他的两个同伴也都把目光转向他,笑眯眯地看着。
韩飞一看,说了声“等我吃完”,然后便三口两口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面条吃完,大大方方地走到那一桌,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
见韩飞真的坐了过来,那位有些谢顶的男子一回头,冲着饭馆儿老板喊了句:“五哥,再来瓶儿白干儿,拿个杯子过来。”
韩飞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开车,不能喝酒。”
“不喝酒,不喝酒你凑过来干啥?”
“老板,拿菜单儿过来,”韩飞没理他,先冲老板喊了一句,然后才说,“我是闻着酒香,又见你们哥儿几个喝的高兴,过来凑个热闹,不能喝,闻闻味也是好的嘛。”
“你是干啥的?我们从来只见过蹭喝的,还没见过蹭酒味儿的,你这不喝几口,多别扭呀。你住哪儿,要不你先把车停这儿,哥哥我待会儿掏钱让你打车回去?”
“没事儿没事儿,晚上还有事儿,真不敢喝,这么着,”说着,韩飞从已经走到桌边的老板手里接过菜单,“我再给哥儿几个点几个菜,哎呀,说实在的,你们是把我的酒虫给勾出来了,据算我不喝,看着你们几个喝,我也高兴。”说着,他打开菜单,拣着牛肉羊肉腰子下水的点了几个着实菜,“我呀,喝着茶,看着你们喝酒,听着你们说话,你们看成不成。下次有机会,我不开车,好好跟几位喝一顿。”
“呦,今儿是碰见财神爷了啊,还有人请咱们哥儿几个吃饭,哈哈哈哈。”桌上的三个人先是迷惑地看了看韩飞,然后又互相之间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韩飞也跟着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对啦,咱们刚才说哪儿了?”嗓音尖细的那位吃了一颗花生米,呷了一口酒,问道。
“说哪儿了?”谢顶的那位也啜了一口酒,重复了一句,却看着韩飞道,“兄弟,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
“我呀,姓韩。”韩飞说道。
“哦,韩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呀,瞧你这样儿,像个当官儿的呀。”
“啥当官儿的,”韩飞笑了笑,“就是一个跑腿儿的。”
“唉,有的腿儿跑就不错了,”粗嗓门的那位接过了话茬儿,“我倒是想给谁跑跑腿儿,没人要啊!”
“那是没人敢要你,人家让你跑趟市里半点儿事,您可倒好,直接跑酒馆儿里泡着了,谁敢用您呀。”细嗓子说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忘了上次你媳妇来这儿找你的事儿啦?”粗嗓门说着把头扭向韩飞,“就这货,他老丈人来家里,媳妇让他来饭店买几个菜回去,结果倒好,这位兄弟倒自己在饭店里喝起来了,最后他媳妇跑到饭店,哎呦,那个厉害呀,差点儿把饭店给砸了。”说完,他一眼看见了饭馆儿老板正走来,说道,“是吧,五哥,还记着这事儿吧。”
饭店老板笑了笑,“他那个媳妇呀,简直比母夜叉还厉害。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还天天来喝,就不怕你媳妇回家收拾你?”说着,他低头看着细嗓子着。
还没等细嗓子说话,谢顶的那位抢着道,“她媳妇早在外面有相好的了,还管他,喝死他才高兴呢。”
听了这话,细嗓子却一点儿都不恼,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又将口杯满上,愣了半天神儿,这才说道:“你这话呀,说的不对。不是她外面有了相好的,是我巴不得她外面有个相好的,赶紧走,我也好换个媳妇儿。唉……”
“呦,兄弟,你这是看上谁了,给哥说说。”谢顶的那位眼睛忽地睁圆了,一脸坏笑地看着细嗓子。
听着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些没来由的闲话,还时不时地互相挤对几句,要个平时,韩飞肯定会听得兴味盎然,可是现在,他心里想着大雷,最想从他们的嘴里听到的也是大雷,而不是听他们在这里说些语无伦次的胡话。他有心主动提起大雷,可是,怎么提呢?他不想让这几个人识破自己的目的,万一传到大雷耳朵里,坏了事怎么办。可是不提呢,难道是刚才自己听错了?这几个人并没有说到大雷这个名字,那只是自己想得太狠,产生了幻听?要不,他们怎么就连一点儿口风也不漏了呢?
他心里正百爪挠心一般的焦急间,就听“吱呀”的一声饭馆儿的门一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开始,他也没有理会。但很快,他就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哎呦,哥儿几个,又在哪。”
“那可不是在嘛,不在还能哪儿去?”谢顶的那位回了一句。
韩飞刚想回头看一眼,那人已经到了桌子边上,眼睛在他们几个人脸上一扫,看见了韩飞,怔了怔,笑道:“呀,今儿换人啦?大雷呢,大雷怎么没来呀?”
“这是我们新认识的韩兄弟,大雷出门儿去啦。”
“哦,呵呵,行,你们喝着啊,我跟五哥说句话去。”说吧,那人冲韩飞点了点头,便一转身朝饭馆儿里头去了。
韩飞心里想,这真是天助我也。赶忙问道,“大雷是谁呀?”
“大雷跟我们一样,”粗嗓门说道,“天天在这儿喝酒。”
“哦……”韩飞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粗嗓门儿这话答的,还真不好让人接,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大雷,你不知道?”谢顶的那位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
“哎呀,你连他都不知道,那当年可是个人物呀,在咱乐原,那是威镇黑白两道呀。”
“尽瞎他妈说,”粗嗓门喝了一大口酒,“你就听他喝了就跟你吹牛皮,胡咧咧。他要真那么牛,还跟咱们似的在这儿泡着呢?”
“这是真的,你还别不信,”细嗓子这时插嘴了,“我听我媳妇的弟弟跟我说过,当年他可狠啦,后来是让人给收拾了,落魄了。”
“你媳妇弟弟的话也能信?他那时候还跟我说去南方做大生意呢,结果怎么着,连省都没出,给人当小工呢,哼。”
“你这……老不信,不瞒你说,我前几天亲眼看见的,他坐进一个小车走啦。”
“坐个小车咋的,现在谁家还没个车?”
“你听我说完呀,然后我就问住他们家旁边的老马,人告诉我,大雷这是去旅游去了。大雷还跟他说,这下要翻身了呢。不信,你们问老马去。”
“切,我闲的,我问他干啥,等大雷回来我问问大雷不就行啦。”
说着,几个人又聊到了别处。韩飞心中却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能从他们口里打听到这些消息,也算是不白忙。便看了看时间,又在饭馆儿里坐了会儿,跟那几个酒腻子说笑了几回,便起身跟他们告了声忙,又叫老板过来,给他们几个结了一大桌子酒菜的账,在他们一声声的挽留和惜别声中,离开了饭馆儿。
离开饭馆儿之后,他回到了大雷住的那条巷子,先是在大雷家的院门上敲了几声,确定没有人来开。便又去敲隔壁家的院门,找到了那个叫老马的邻居,谎称是大雷的朋友,问起了他的情况。老马倒也没有疑心,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了韩飞,原来,大雷是18号上午走的。算起来,就是在李通去找大雷的第二天,也就是胡冬海出事的两天后。又问道大雷是跟谁走的,老马摇了摇头,反正知道是被一辆小车接走的,是一辆国产的奇瑞,车牌没有注意到。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大雷走的时候,刚好碰见老马。当时,大雷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还跟老马说,他这回是要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