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们又在邻省的省城呆了一个多礼拜,把身上那些伤都养好了,这才回到了乐原。但回去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失业、失学。算起来,我们这趟走了快半个月了,哪个工厂会允许一个临时工这样旷工?而我在学校也早已是劣迹斑斑,班主任早就想寻个理由把我清理出学校了,这一次,连续旷课这么久,我爸再怎么找学校找关系也没用了,也只好接受自己儿子烂泥扶不上墙的现实,在痛打了我一顿后,张罗着给我找工作去了。挨老爸打时,我心里想的却是冬海哥分给我那5000块钱,本来想交给老爸的,却被他打的改变了主意,拿了3000块偷偷给了老妈,自己则留了2000。就这样,我跟冬海哥成了闲人。在找回了过去跟着我们的那帮小子,痛痛快快地喝了几天酒,吹了几天牛之后,我们两人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能这么坐吃山空地混下去,得想办法挣钱。当然,让我们去上班这也不可能,一方面上班挣的太少,根本就不够我们花销的,另一方面,就算上了班也有可能被开除啊,既然这样,那干嘛还上班呢?做生意,只有做生意,像宋尧那样做生意,才是我们该干的事。决定了要做生意后,我跟冬海哥又为做什么烦起了愁,我们没冬海哥那样的本事,能弄来车,还能找关系给车上牌,事实上,我跟冬海哥除了打架啥也不会啊,而且,手头也没本钱呀,做什么生意呢?
“于是,我们再一次把我们的那些小弟招了来,向他们宣告了我俩打算做生意的想法。在听到他们的一片欢呼之后,我们问他们:知不知道有哪些生意本钱少,利润大,而且还不用费脑子!当然啦,还有最重要的一条:犯法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们混的是社会,不是局子,弄半天把自己弄进去,搞得有命赚没命花,那就太不值了。听我们把话说完,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说开大车运货的,有说开饭店的,有说摆摊儿卖衣服的,有说卖烟卖酒的,还有说放高利贷的,总之是说啥的都有,就是没一个靠谱的。我们一帮子人嚷嚷了一下午,晚上又找了一个饭店,边吃边喝边讨论,直到把大家都喝大了,说话都说不清了,这才不得不作罢。可还是没琢磨出个做生意的道儿。不过,我们倒也不着急,一边依旧无所事事地混着日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终于在有一天在我跟冬海哥玩儿着杨震留给我们的游戏机时想出了一个在我们看来稳赚不赔的生意:我们不是有一台游戏机嘛,为什么小游戏厅呢。就开在九中附近,租间房子,弄台电视机,1块钱10分钟,半个小时3块钱,1个小时5块钱,一天12个小时下来,那就是60块钱,一个月就是1800呀,那时候的房租也便宜,加上电费什么的,一个月也就100来块钱,这利润,比起冬海哥之前一个月300多块钱的工资来,可是翻了5倍还多啊!”
听到这里,沈刚有些迷惑,“一台游戏机就能开个游戏厅?你们是什么游戏机,还按分钟收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那时候,哪像你们现在条件这么好,又是电脑又是平板的,玩个游戏机都是体感的。我们那时候,除了游戏厅里的街机,就是家里用的那种任天堂的红白机了,准保你都没见过吧。那时候,不是每家都能买的起的,所以有些人就买了红白机,把游戏厅开在自己家里,来玩儿的都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子。”
“没错,这我知道,那时候我还玩儿过呢。”韩飞听着,点了点头。
“那我就继续说吧。杨震送给我们的游戏机,要比那种红白机高级,插的是黑卡,当时一般小孩儿都没见过,所以,我们估计,这要是开起来,肯定赚钱。于是,我们就兴高采烈地张罗了起来。先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间,带里外间儿的,我跟冬海哥就每天住在里间,不回家了。外间把电视和游戏机装起来,在准备几把小椅子,我们的小游戏厅就开张了。刚一开时候,没人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我们就发动起九中的同学,让他们帮着宣传,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还许诺他们,只要带来一个小孩儿,就让他免费玩儿1个小时。本来,我们想的是挺好,刚开始的时候,来玩儿的小孩儿少,先不考虑赚钱多少的事儿,慢慢知道的人多了,我们也不用别人给我们宣传了,那一个月1800的收入,肯定就会向我们招手了。但没想到的是,后来知道我们的人越来越多,来玩儿的人也越来越多,我们却始终没看见一个月1800的影子。”
“这又是为什么?”沈刚好奇地问。
“唉,这呀,我还是那句话,你该是干啥的,就是干啥的,没那本事,再蹦跶也没用。我和冬海哥要是生在打仗的年代,肯定能混个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在和平年代,也就只能是卖卖苦力,凭自己力气吃饭。为啥我们没赚着钱呢,你让我现在回想,一个是,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你得拉的下脸来,我们不行。凡是来我们那儿的,基本都是九中的学生,你们想,我跟冬海哥都是九中,所以,来玩儿的即使我们不认识,最后也能曲里拐弯的跟我们认识的某个人攀上好朋友的关系。有些小孩儿老实巴交的,玩就是来玩儿,玩完了该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倒是我们有时候见他常来,有时候还少收他几块钱啥的。有些就是鸡贼的不行,来了之后‘哥’‘哥’的叫着,一会儿搬出这个,一会儿搬出那个,挖空心思地不想花那几块钱。到玩完了,来一句:‘哥,我这玩儿冒了,本打算玩儿半个小时的,不留神一个小时过去了,你看我身上就3块钱,这还是我妈给的这个礼拜买早餐的钱,你看咋办。’他问我们咋办,我们能咋办,‘哥’‘哥’的叫的这么甜,又是那谁谁的表弟姨弟之类的,那3块就3块吧,还能怎么办!这还算好的,还有我们收的那些小弟,没事儿也来。来的时候,刚好,没生意,机器就闲着。小弟说了,反正机器闲着,我玩儿会儿呗。还能不让他玩儿。他这一玩儿,好啦,真玩儿的起劲儿呢,有小孩子来了,你说不让小弟停一停吧,小弟说了,等下等下,我这关马上就过了,马上就过了,几分钟几分钟,他这说是几分钟,两关都过去了。小孩儿一开始还等着,后来看看时间,说了声‘哎呦,我得上晚自习去了。’然后背着书包急急慌慌地走了。我和冬海哥谁也不好意思说啥!这是玩儿!还有就是钱。开个小游戏厅,天天都能收个10块20块的,有时候我们的小弟来了,看着我们收上来的一块两块五块的票子,冷不丁一脸讪笑着来一句,‘老大,我最近有点儿紧,能不能借个一块两块的?’冬海哥那人一向四海,连眉毛都不眨,‘拿去拿去,把那张10块的拿去。’结果到后,有时候小弟进来,直接就是从钱袋里抓出几块钱来,说一句:‘老大,我拿几块钱用用啊!’也不等我们点头,直接就把钱揣进了口袋里。从始到终,冬海哥都没对他们的这种行为有过任何指责,提都没提过。不过,即使这样,游戏厅原本还是能开下去的,虽然离我们当初一个月1800的美好梦想相距甚远,但天天还是有收入的。没想到的是,这事儿不知道被哪个学生的家长给知道了,知道之后就去找了居委会,居委会的大爷大妈们便上了门,不但上了门,还找了房东,于是,游戏厅只好关门了。游戏厅的事业结束的时候,真是学校放寒假之前,眼看着春节要到了,我们便不再考虑做生意的事,准备着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