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9/2014======
西偏南三十八度,十二米高,五十多米远——活雷达爆出的位置让我有点惊异:那是沿路边往西第二栋六层老式楼房的第三层,朝路的阳台上还晾着五颜六色的花衣裳,似乎住了一大窝女孩子。
然而,李端白十分肯定,江疯子也道错不了。
短短五十米的距离,我们三人尽量走的悠闲放松。然而,我却忍不住抬起头去看那个被李端白标定了的阳台。李端白感知着里面的寄生者,而寄生者也会感知到他这个异样又相似的同类。也许他们正从阳台后边窗户和门缝里网下面看,透过那些碧绿的新生杨树枝叶,看见三个陌生男人,往这边一步步的靠过来。
我们走进了门洞,里面漆黑一片,倒像是某种动物的巢穴。上到第三层,左右各有一户,我想,也许并非是有着朝东阳台的那一个。
李端白站在楼梯口,抬手一指。我顺着这只手望去,却正是阳台朝东的那栋。那么,接下来是要诈开门进去,还是将门撬开呢?
只见江疯子给李端白丢了个眼色,后者便扯着我贴在楼梯内侧。此时,我越发深刻的觉察到:我就是一个累赘,但如果我手里有一把枪,一切就会不同。那次枪击云巴音的感觉久久还在脑中徘徊,子弹飞出枪膛的那一瞬间,我感觉一个人的生命和他的一切都在我的手上,也许只有宗教里的造物主才能有此体会。然而,这种感觉是罪恶的。
我稍一缓神,江疯子已经站在门口,理了理头发,正了正衣领。他平日里就像那种嘻嘻哈哈的和善的保险推销员,虽然别人不一定打算要照顾他的生意,但绝对不会讨厌他。他把笑堆在脸上,预备人家从猫眼里往外看,同时清清嗓子,轻轻叩了三声门。
里面没动静。
江疯子略微收敛笑容,继续叩门,道:“请问有人吗?”
等了几分钟后,就在江疯子示意我们拿工具撬锁时,里面有了点声响,只听得门里有个娇滴滴的女声问道:“找谁?”
江疯子温言道:“我是楼上的住户,我家下水道堵了,需要从你家看一看。麻烦你开开门好吗?”
里面迟疑了一阵,然后铁门轻颤,不过不是开门,而是从里面反锁住了。
江疯子扭过头来,对我俩露出凶恶的神色,用唇语道:“露馅啦?他奶奶的。”
李端白摇摇头,对他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江疯子会意了,继续慌忙对我们装模作样道:“师傅们别急,她一会儿就开门。——行行好吧,下水道公司的师傅都等在外边,你如果不开门,下水道会继续堵,大便小便就会从你家马桶和盥洗池里往上冒!到时候我们整栋楼都会有麻烦。我是楼上的住户,我叫江玉阳,在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工作,——”
门锁转了几下,果然开开了,虽然只有巴掌宽一条缝,这就已经足矣,只见那江疯子运起一脚,足足的踹过去,与此同时,李端白也从墙后蹿出,趁着开门的瞬间抢了进去。
门里一声尖叫。我也跟进上,狐假虎威的样子就像个狗腿子,跟在他后面一气儿冲进屋。只见方才与江疯子对话的那个女人,正瑟缩着坐在地上,瞪着双黄眼珠望着我们。
果然是刚搬来没多久,客厅里都横七竖八的打着地铺,墙角扔着些绳子和包装袋。我却眼尖,一眼瞅见还有一件紫色格纹衬衫,被团巴成一小堆,丢在角落里,正是真正的段青方在我家最后一个早晨穿的那件。
我的眼睛霎时间红了,冲到角落里拾起那件衬衫,对那个女人吼道:“段青方在哪?!”
女人早被江疯子捞起来,抓在手上,此时倒也不是特别慌,低声道:“谁?不认识。”
我恶声道:“还装!前几天被你们从兰州骗到太原的姑娘,在哪?是死是活?”
话音未落,李端白突然一抬手,我顿感天旋地转,只闻得飕飕几下破空之声,从右手边的卧室里,居然射出来一排弩箭,险些把我射成刺猬。李端白左右窜跳了几下,直奔入卧室,里面扑扑腾腾的传来打斗之声,和几声怪叫。
江疯子不慌不忙的用脚挑了根绳子,把女人捆了,往下一丢,接着对我呵呵冷笑道:“你丫保持卧倒,我去助力也。”
说着扭头把阳台门,卫生间门,厨房门都统统踹开,奔着其中一间就过去了。
须臾,李江二人拖着两个汉子出来。我这才爬起来,一眼瞅见李端白手里的那位便是在医院里守夜的瞌睡大汉,本来我还怀疑误入了什么传销贩~毒窝点,这下没跑。
我问他:“你们的头儿文太心在哪儿?”
那厮的呼吸中已经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霉味儿,精神也似乎不太正常。只见他翻着阴沉的白眼,木木呆呆的道:“她已经去了开元。”
江疯子把手里的瘦男人掼在地上,我看了看他的身形,很像是初到太原那天晚上围追堵截我的二人组之一。不等我继续问,江疯子踩住了那人的裆部,道:“那个段小芳姑娘(?)在哪里?不说碾断你老二。”
那人嘶嘶的道:“好汉住手!那女的一大早就被女主人带出去了,应该去了开元。”
夜总会一般夜里才开场迎客,即使文太心要做东请我们,也不该去的这么早。我心下虽有疑问,先和他二人撕了床单,把这一女两男捆成一串,又在房间里仔细搜寻起来。
卧室里相对干净,梳妆台上摆着瓶瓶罐罐,都是些化妆品。然而厨房——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厨房里没有锅灶,只有一个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巨大玻璃箱,躺进去一个人都没问题,里面似乎有些响动。
李端白掏出匕首,把上面蒙着的那层遮光布嗤嗤割开,里面的景象让我终生难忘。
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形怪物,蹲伏在那里。那张口吻突出的面孔,和李和尚的猧居里藏着的那位犬头怪物十分相似。它表情木然如僵尸,任由身上大大小小的深可见骨的破溃处,被那些江疯子称作伊布里,王华等人称作纹蛭的奇特生物钻进钻出,而它的脚下,徘徊着十多只老鼠,个头都如小猫一般,那些响动就是它们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