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3/2014=
然而到了第三天夜间,侯六正睡得迷迷糊糊,却闻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想起经手这箱子的人都为鬼所祟,便警觉起来。他伸手推王典仪道:“老老王醒醒。”那王典仪颇为不耐,一把拨开他,坐起身来,原来他也一直警醒着。
二人悄悄下床,摸着家伙,便向门口靠拢,窗外却是个晴明之夜,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只见那门外寂静无声,只有一道白色烟气宛如游蛇般的飘了进来,王典仪一嗅,大叫不好,扯着侯六往后退,然后一把扯下脸盆架上的毛巾,浸到盆中残水里,抛给侯六道:“捂住口鼻,这烟气有怪异!”说着他自己摇晃了两下,像是中了药,却支撑着没有倒。
侯六也吸了两口,顿觉脑子里昏昏然,他勉强将毛巾绑在脸上,在后脑处打了个结,此时那烟气越来越浓,门外还是无声,两厢反差之下,侯六不禁心头火起,骂起娘来,他索性把心一横,屏住呼吸,端起放在地上铜盆里的懒的泼的洗脚水,几步抢到门边,一脚将门踹开,把水往外一泼,只听得“嘶啦”一声,玄关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明灭了一下,一个黑影便窜了出来,冲他便是一扑。另外有一个黑影,却扭头回身,冲着走廊尽头跑掉了。
侯六干脆举起铜盆,对着那黑影就是狠命一砸,那黑影只来得及偏头,肩膀就被砸中,却只是哼了一下,往后一仰便下了腰,以两只手臂撑地,飞起一脚,便冲侯六腹上踢去。
侯六“嘿”的一声,斜着往后跳了老远,正站立不稳的时候,身后的王典仪大叫一声“趴下”,话音刚落,他手里的枪响了,一颗子弹便已出镗,奔着门外射了过来,侯六就势往旁边一闪,倚在门框上,那子弹贴着他的衣角便飞过去了,此时那黑影的腿还未放下,子弹正好没入了他的小腿里,那人惨叫一声,就地打了个滚儿,拖着一条残腿便往外窜去。
这官驿的结构原是个“工”字型,前边是办事处,后边是客房,中间有一道回廊相连接,其余皆是荒草窠,围着这官驿有一道矮院墙,实在是形同虚设。
侯六大叫着“莫跑”,便在后面穷追不舍,那人虽然伤了腿,却一瘸一拐跑得飞快,转眼他便跑到后一排客房与回廊的相接处蹿了出去,一矮身钻进了荒草窠里,倏忽跑到了院墙边上,这边侯六也跑过来,他本来就想逮个活口,却见这人没命的只想脱逃,正像个尺蠖一般一曲一弓的往院墙上爬,侯六此时正好觑的亲近,瞅着那人已经悬空的腿便是狠命一扯,那人一个抓不住,被他扯将下来,两人厮打着在草窠里滚作一团,那人因为失血,体力渐渐不支,侯六占了上风,几个王八拳打得那人口里哼哼,却无力还手了。
侯六扯下绑脸的毛巾,撕成几条,把那人捆了手脚,便坐地歇了一刻。这时他方才觉察到了怪异,整个官驿一片漆黑死寂,这样的动静和枪声,居然没有惊醒那官驿中值守的十几个兵勇,实在是不同寻常。
他站起来大叫了几声,见仍然无人回应,便回身捞起那个被绑之人,一路拖行,那人早已经没了生息,身量又长大,侯六拖行数十丈,觉得浑身都要散了架,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回廊之下,便扯着嗓子大叫:“老老王,你怎么样?”
此时却无人应声,侯六心里一沉,心道刚才只顾着抓歹人,却忘了炕上的查理王的箱子了,他蓦的想起一个词来,叫做“调虎离山”,便啐了口,心道,莫不是中了这厮们的奸计?
正乱想间,那边厢亮起灯火来,却是王典仪秉烛过来,侯六抬头抹了把脸,看见王典仪的眼袋和法令纹都在烛光下照耀下,显得深重无比,脸色也十分阴沉,便叫了声苦,道:“老老王,箱子呢?莫不是——”
王典仪哼的一声,晃了晃腋下的箱子,道:“你小子才反应过来?我压根就没挪窝,就是防着他们这一手,——叫调虎离山。”
侯六略微放心,道:“这官驿里的人都哪里去了,睡得恁般死。”
王典仪闻言,哼了一声,道:“他们被熏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啦。不过也算没白忙活,送上门的活口,只要一打,什么都招了。且把他提进屋去审上一夜再说。”
两人提着那人回屋关门,点上灯来,将那人靠梁绑了,一口凉水喷的醒转,便要审问。
侯六凑到近前,只见那人一张方面大脸,细眉细眼,留着三绺髭须,与寻常街市上的人没什么不同,不过他身穿一件夜行黑衣,眼见就是个蟊贼的打扮,只有那双眼睛十分不同。侯六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凶残里透着木讷,木讷里又透着阴森,好像一只掉入陷阱的困兽一般,随时都要拼死一搏。
王典仪围着他转了个圈,冷不防一脚踢来,正中他的枪伤,那人惨呼一声,王典仪上去捏住他的脸,拿刀比划一番,道:“老实交待,受谁指使,来干什么?”
列位看官,这古往今来捉住刺客逼问,无外乎就这两句话,王典仪倒是念得精短而且顺口。那人断断续续道:“小人……。是个蟊贼,闻着大人们从京城来,想偷些小东西,并没有人指使。”
王典仪嘿嘿而笑,手里捻起个东西,凑到他脸前道:“我在门外寻着你点的迷香,这种迷香,乃是五分曼陀罗,三分红没药,两分阿片膏做的,本身就贵得很,你一个图财的蟊贼,安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