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寻人启事
他生前全部的记忆,到此终结。
组成画面的那些光芒渐渐散开,暗淡,融在夜色里再也看不出什么,戏园里一片寂静,月光洒下来,犹如当头浇下的一捧凉水。
静默许久之后,稻子出声问道:“为什么没了?”
我心里有一丝不太好的感觉,硬生生压住了即将出口的话,偏过头去用密声问朗冶:“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朗冶看着我,苦笑着摇了一下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又对稻子道:“或许是因为,之后那些记忆无关紧要,所以你记不清了。”
稻子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现在外边还乱么?”
我们通通不知该如何回答,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那个时代早已经过去,如果所料不错,顾博然想必如官方资料上显示的,在游街批斗中致死。
朗冶语焉不详道:“还好吧,其实还挺乱的。”
稻子点点头,又一声叹息:“师兄究竟在办什么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基本可以肯定,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又沉默了半天,齐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问道:“这两天有别人来过这个戏园子吗?”
稻子回想了一下,道:“没有,前些天倒是有个人,在门口停了停,就走了。”
玄殷皱起眉来:“他没进来?”
稻子摇摇头:“怎么了?”
玄殷问道:“那自从他走后,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稻子又回想了一下:“愈发力不从心了吧,白天总是觉得困倦。”
玄殷站起身:“我为你摆个阵,调养身体。”
我们默默无言的看着他捡了一堆齐予上次留下的松树柏枝毫无章法的各种乱放,可能是因为他们道门比较高大上,摆出了什么玄机也说不准。
稻子站在戏园子的门边送我们,很客气的微微欠身:“让贵客白跑一趟,很对不住。”
我抿着嘴想了想,问他道:“你要一直等下去吗?或许你师兄已经去世了。”
稻子摇摇头:“不,他不会,他让我等他,他就一定会回来,我已经愧对嘱托,没有招呼好嫂子,又怎么能背信弃义,在他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就此放弃呢。”
回去的路上我们的心情普遍比较沉重,其效果只有在2010年看完《唐山大地震》之后才能媲美,我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次,我想帮帮他。
朗冶很嫌弃地看了我一眼:“你多管的闲事还少么?”
我:“……”
齐予坐在后座,温文尔雅道:“我可以让朱颜去地府查一查,看看顾博然死了没有。”
玄殷问道:“如果死了怎么办?”
我说:“我追溯一下他的前生,唤醒一下他前生的回忆?”
玄殷摇摇头:“不可,此行逆天。”
天连这都管,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
朗冶把车开到中友门口,示意他俩下车,但是齐予无辜地看着他:“我不住这啊。”
朗冶的表情很不耐烦:“我能给你找个地儿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我把你送回去?麻溜给我滚下车,老子今晚本来是来接未婚妻吃饭,结果倒变成了陪你俩探险去了。”
玄殷站在车门外,对齐予挤眉弄眼地招手:“有点儿眼力见行不行,没看见人家已经欲求不满了么,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妨碍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死的。”
齐予表情古怪地看着我俩:“你俩果然勾搭上了。”
朗冶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做勾搭上了,我俩是在平等自由的关系上建立的长久牢固的……”
“朋友关系。”我截断他的话,慢悠悠道:“咱俩现在还是朋友关系,你别乱认亲戚啊。”
朗冶不满意的吸了口气:“我说你……别矫情了行不行,贱人才矫情你不知道么。”
我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拉车门:“我是在提醒你你该求婚了,行那你既然觉得我矫情那我们好聚好散,再见爱过。”
他又急忙来拉我的手:“别别别,我错了,你不是要大场面的求婚么,大场面也是需要筹备时间的。”
我睨了他一眼,甚高冷道:“快点啊,过期不候的。”
“这事儿你俩私下说行不行,”齐予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焦灼:“我得回去,我真得回去啊,朱颜找不着我会着急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朱颜要是着急早就急死了。
然而齐予却想到什么有力的说服语似的眼睛一亮:“哎对了,咱不是得帮稻子找人吗?正好跟朱颜打听一下啊!”
我看了看朗冶的表情,朗冶看了看我的表情,半晌没说话。玄殷已经自觉主动地又坐进车子里关上门,安然道:“走吧。”
朗冶一声不吭地发动了车子。
齐予也是以店为家,大堂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四面各有屋子,围成一个“口”字形,很有北京四合院的风味。我们到的时候,朱颜正在卧室里翻一本《搜神记》。
齐予不安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刹那平静下来,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晚上去看了一个鬼友,回来晚了。”
朱颜的眼睛从书上滑到他脸上,顿了一下,又看到他身后跟的我们这一队人马,有点吃惊,急忙站起身:“你们都去了?”
齐予点点头:“我们客厅吧。”
于是我们一队人马又跟着他去客厅,齐予家设计的非常有时代感,古典与现代并存,我们分宾主在红木雕花椅上落座,玄殷跟朱颜笑了一下:“鬼差大人,又见面了。”
我好奇地看着他俩:“你俩认识?”
玄殷把脸转过来,看着我笑了一下:“玄嚣去世的时候,正是这位姑娘给我送的信。”
我觉得那一刹那我的脸色肯定不是很好看,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朱颜微笑着向我点点头:“他转生的去处很好,因为一直与人为善,所以编辑部报答他一个十分优越的出身。”
我向她笑了一下:“谢谢。”
齐予不知道这场变故,表情一直迷茫,不过他也不笨,看见我们几个人都不太自然的表情,猜出来这不是一场太好的故事,于是转移话题道:“朱颜,能不能帮忙找个人?”
朱颜坐在女主人的座位上,疑惑道:“找人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只能找鬼。”
齐予道:“不是,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人还活着没有。”
朱颜了然地点点头:“可以呀,她叫什么名字,几时生人?”
我们面面相觑,顾博然的生日,估计连稻子都不知道,我们就更无从知晓。
朱颜疑惑的看着我们,半天,齐予讷讷道:“这个……只知道个名字……能不能行?“
朱颜皱起精致的眉:“这个……有点难办呀,重名的那么多,找不准怎么办?”
朗冶道:“不然我再回去问一下?”
玄殷打从进门就一直津津有味地观赏这个古典与现代元素并存的客厅,眼睛溜到造型古谱的立柜式空调的时候,忽然一拍脑袋:“顾博然这样的名人,肯定有百度百科啊,我们直接问度娘不就行了么。”
我们这才恍然大悟,果然都是在古代社会活了太久的人,到现在都不怎么习惯现代文明。
玄殷摸出手机来百度了一下,念念有词:“顾博然,1913年至1972年,具体日期不详。”念到这,顿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朱颜:“不详怎么办?”
朱颜皱起眉,迟疑道:“顾博然……我可以回去问问,但是找到的具体是不是那个人,就不太确定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信息可以参考一下?”
齐予点头道:“他是个梨园名角,在现在的戏坛上地位很高。”
朱颜点点头:“这样就方便多了,我知道了。”
朗冶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查出来?三天?”
朱颜为难的想了想:“一周之内吧,好端端的找他做什么?和你们今天见的那个鬼友有关?”
玄殷跌宕起伏地把我们刚刚从稻子处看来的故事给朱颜复述了一遍,还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进行了适当的艺术加工,听得我心情沉重的更甚于看原著,看来他在说书这一专业上的造诣比他在道上的造诣更高,可以考虑发展成副业。
朱颜本就是个泪点低且极易感动的人,听得潸然泪下,古道热肠地表示一定会帮忙找人,并且分分钟开始行动,闪身就不见了。
敲定了这件事,天已经泛出鱼肚白,我和朗冶一神一妖,睡眠本就可有可无,但齐予和玄殷肉体凡胎,东奔西跑地熬了一夜,脸上都有疲态显露,齐予热情地邀请玄殷在家里休息一下,玄殷则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今天放假不?”
我用手撑着额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准备调戏他两句,口袋里的手里却吱吱哇哇的想起来,居然是任夏。
我做了个惊奇的表情,接起来道:“哇塞今天要世界末日了么,你为何这么早就起床?”
任夏的声音里满是神采奕奕:“因为今天我有正事要做呀,亲爱的,你今天来陪我选一下婚礼地点吧。”
116婚礼最佳地
土豪。
拜金。
太奢侈了。
可恶。
不仇富简直对不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