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奶奶握着我的手，对我神秘的一笑，她说，蝶儿你记住现在的奶奶，只有现在的奶奶才是最真实的，你爷爷，你爸爸妈妈所看到的，不过是我在游戏中扮演的一个角色，人生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在万寿赌坊的时候，你爷爷做上了上荷官那天，得意地说要指导我玩骰子，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呢，自己或许就是你奶奶我手中的一枚骰子。骰子麻将纸牌，人们都为之沉醉不已，殊不知玩弄人心才是最有趣的吧。”

“我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个鬼故事，若是仔细想想，我觉得奶奶似乎太可怕了，而且对你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也未免太残忍了点吧。”

“我当时都快要被吓哭了，可是奶奶却叹了口气说，原本我也不想跟你说这些的，但是我阳寿将尽，只怕是不能将这些话传递给已经长大成人的你了，你要记住所谓的大智若愚，不让他人看见真实的你，才会让你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谢雨扉的爷爷说，奶奶之所以没有以妖魔内丹续命，是为了解脱，解脱爷爷，也解脱她自己，他说的对，但是这种解脱并非是他所想的那样，究其一生，谢雨扉的爷爷为了奶奶不惜出生入死，一生视其为挚爱，可是他却没有真正的看透自己的枕边人，那位谢雨扉奶奶，只不过是顺势地扮演着他想要的那个人，权当是种游戏，她肆意享受着自己的生活，却不赋予它任何字面上的意义，在谢雨扉奶奶的心中，所有的约束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内心的欢愉才是真真切切的，她坐视着一切的事件按照自己的规划进行，并收取其早已预知的成果，但这个过程她从未考虑过他留给别人心中的罪责与阴暗。如果说这是自私的一种，或许这自私就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说当初玛格丽特的自私至少还有为了丁香雪的成分，那么这位谢雨扉奶奶的心中，她什么都不相信，除了爱自己这件事。

在作为人类的寿命中，她玩够了自己想要的游戏，但是她或许也意识到，一切也都并不是游戏那么简单，对谢雨扉的爷爷，以及自己的儿孙，都已经投入了真挚的情感，这和她最初所想已经背道而驰，她说有负罪感是好的，但是负罪感过重也只会压垮一个人，她不也是一样的么，所以她选择在适当的时间结束自己的生命，将这个游戏画上了一个句号。

而这样的行为不是一个人该做出来的，甚至妖魔也做不到，唯一能够冠以的称谓，恐怕只有怪物了。

“我当时是觉得很害怕，一方面是被奶奶的言辞，一方面是得知了奶奶即将去世，所以就陷入了慌乱之中，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奶奶之所以会对我这么说，就是希望今后我会将这些话说给爷爷吧，只要说了这些话，爷爷就不会那么悲伤了吧，归根结底，奶奶还是深爱着爷爷，就连死后都在为了他着想。”

“你是这么想的啊，也对啊，哈哈。”

我嘴上虽然应和着谢雨扉，却觉得奶奶说的话并非是儿戏，我记得有次无意间我曾经和梅姐说起过这位谢雨扉奶奶，说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而梅姐只是不太自然地笑了笑，说她不如你，十几岁进来赌坊直到出嫁，也不过是个偏荷官而已，我就没见过这么不上进的。而老爷子更是对谢雨扉闭口不谈，我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这其中或许是另有缘故吧。

我忽然想到了老爷子所谓的嫁妆彩礼，实际上就是将其扫地出门的最后一笔工资，老爷子送了谢雨扉一颗妖魔内丹，可是她最后都没有用，这颗内丹却成为了自己孙女的催命符，荆春雨得到了可以驾驭妖魔的手镯，而在生命的最后这些妖魔却险些令其永不超生，嫁妆，听上去多么美妙的词汇，但是实际上，或许那是充满了老爷子怨念的诅咒也说不定。

我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得到这样的嫁妆呢。

“谷蓝，对不起。”

就在我还沉浸在对谢雨扉奶奶以及自己未来的阴暗遐想时，我身边的谢雨扉忽然对我倒起歉来。

“我，今天看到了，胡一风在院子里，跪下向你求婚的事情。”

“你说，你看见了……”

虽然我也想过谢雨扉会对我说知道我和胡一风的事儿，却没有想到她看到了今天的那一幕。

“我恰好出来拿东西，结果就那么不小心地，看到了。”

谢雨扉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表情，我只能听到她那落寞的声音。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半个月前我出去散步，就在咱们家的门口山坡下，捡到了一个信封，里面都是你和胡一风的照片。”

“你说，你捡到了我们的照片？”

“嗯，不知道是谁那么好事，呵呵，也许是我跟踪你然后偷拍的也说不定，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谢雨扉将手伸向身后的枕头，从底下拽出来了一个信封来，我拿过那个信封，看见里面的确都是我和胡一风约会时候的照片。

“我本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因为谷蓝你很像我的爷爷，那么优秀的人若是不被他人看好那才是奇怪的事情，无论是来到家里玩的小妖女，还是你那个所谓的堂姐妹，其实都是喜欢着谷蓝你的吧，我虽然有点吃醋，但是还是看得开的，可是，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一样，那些照片上，谷蓝你笑的是那么自由灿烂，毫无伪装，那样的笑容，你在我面前从来都没有展现过，这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你真心喜欢的人吧。”

“雨扉，你……”

“请让我说完好吗，我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在我说完前不要打断我。”

谢雨扉的声音越加的低沉起来。

“就像是我刚才说起的爷爷奶奶，你就像是我的爷爷一样令我喜欢，但是我虽然继承了奶奶的名字，却没有能继承她的决心和能力，我曾经想过很多来挽回你的手段，我试着让自己变得幽默开朗，试着努力地去学习厨艺打扫，我不断地想着能和你并肩前行，总有一天我也可以帮到你，即使你不会认同我，也会时不时地侧目，确认我还在你身边这件事。但是我前进的速度终究还是太慢了，竞技的跑道上不只是我一个人，谷蓝你也一样不会因我而放慢你的脚步。”

谢雨扉抽泣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用手在腮边抹了一下。

“我曾经以为，所谓的爱情就是我说了喜欢你，然后你点了点头，牵过我的手，然而事实证明我太过幼稚了，爱情仅凭心意，是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可以想象，胡一风一定为你做了很多的事情吧，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胡一风出现伸出了援手，在你最苦闷的时刻，胡一风会想办法让你放松开心，而当他为你做出这许多许多的时候，我就呆在家里，等待着你的施与，将胡一风对你所做的，以相同的方式回赠给我。我知道，这不公平，谷蓝你的确像个男人一样有责任担当，但是你终究也是个需要被疼爱呵护的女孩啊。”

谢雨扉的话像是一根锋利的针插进了我的胸口，让我心头为之一颤。

“别看我这个样子，但是我还不傻，我也想过，如果继续这样装作不知道，或许谷蓝你也不会对我说的吧，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将这件事长期拖延下去，继续游走于两人之间，你不是你的错，反而是你温柔的表现。我现在算是深切地感觉到，恋爱是场竞拍，当两件商品摆在你面前时，人们注定会挑更好的那一个。胡一风他比我优秀，比我更加适合你，在他的身边你才能享受到一个女人拥有的幸福权利，而你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又有什么呢？仅仅因为内疚，因为你一时的意乱情迷，夺走了我的纯洁，而我又像个无依无靠的乞丐，这么丢下我，只怕是于心不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