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物理做的酸菜土豆丝吃了两碗饭,我总算是冷静了一些,在回去的路上,我看着阴阳狭间的夜景,仔细地整理起与胡一风的情感轨迹来。
我对他有好感,这毫无争议,无论是当初月老祠的告白,还是对我过度的保护,都是我前所未有的经历,并且真的使我动容,至今若是再拿一时心软来欺骗自己,委实是说不过去的。
我自己究竟恐惧的是什么呢,是注定要和其中一个人分离吗,或许并不是如此,我曾经的生活就像是走在一条偏差的道路上,那并非是难以原谅的不正确,而仅仅是和这个世间的常态背道而驰而已,而常识之所以能被无数人的认同并且贯串于他们的人生之中,就是因为它会给人来带最大的好处,而将负面的情节压制到极限,违背常识则必定要背负上更多生活的苦难,就像是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按部就班,总不会出什么过错。
而我在这非常态的环境中已经呆了太久,忽然做回一个普通人,会让我极为不适应,我来到这座城镇,原本的确是有重归平静的目的,但是有一些人,无论事态如何变迁,终归还是改不掉她灵魂的本色,张谷蓝这个名字,就代表了永远都无法回归平静。
即使没有谢雨扉在,对于胡一风的求婚我也会不断地拖延下去吧,知道胡一风有一天觉得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最终选择转身离开,这才是我在潜意识里所希望的事情。
我就是个无情的**而已,只想享受生活中的激情与快感,却从来都不想着担负责任。
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与胡一风并无关系,即使主动示爱的是谢雨扉,并且强行企图用契约的方式将我绑定在身边,我也是难以接受的吧。
这不失是一个解决的方法,我可以将戒指还回去,说现在结婚还太早了,以后慢慢的来,拖延上个三年五年,胡一风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异议,而我也可以继续保持着现在相对安定的状态,在一年之后老爷子若是收我为入室弟子,到时候我就会有更大的力量,或许也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吧。
我看着窗外幽绿色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将手插进了上衣口袋,这时候我的指尖触碰到了某些东西,我记得那是谢雨扉爷爷给我的信。
我将那个红色的信封掏出来,将里面的信纸抽出,开始阅读了起来,万幸这位爷爷用的是中文,而且字迹也极为工整。
“张谷蓝小姐,首先请恕我冒昧,我们从未见面,我就自作主张地给你写信,委实不是绅士的行为,但是事出无奈,我只能以这样失礼的方式跟你交流沟通。”
这老爷爷还挺懂礼貌的阿,不过什么是事出无奈呢。
“接到了蝶儿的信件,我感到非常的开心,在信中我能感受到,曾经那个开朗快乐的蝶儿又回来了,距离我接到她的上一封信已经时隔几年,而那字里行间满是忧郁与伤悲,而她杳无音讯的这几年,我可以想象她经受了多少的苦难,作为祖父不能保护自己的孙女,我无比痛心又深感羞愧。”
这就是些陈词滥调了吧,反正枕家楼都是你的,你大不了可以来看看她吧。
“我知道谷蓝小姐必然会觉得我不过是在讲些借口罢了,我难以否认自己的失责,但是为了蝶儿,还是请容我辩解几句,当初蝶儿被奸人杀害,我运用秘法将其转化为了行尸,但我并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可爱的孙女化作吞噬血肉欲望驱使的怪物,故而使用了些禁忌的法术,这种法术能够保持蝶儿的纯洁无暇,而代价就是我自己的生命,这件事蝶儿并不知道,我也永远不希望她知道,如今的我已经瘫痪在床两年,无法说话行动,形容枯槁如同僵尸一般,这只怕是我能亲手写下的最后一封信,下一次蝶儿的回信,就会是由我的式神代写的了。”
越是精妙之物,想制造出它必然付出更大的代价,对此我早就有深刻的理解,这位爷爷为了谢雨扉,也算是倾尽所有了。
“我不想让蝶儿知道我的死讯,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蝶儿就像是她奶奶一样,高傲而冷漠,但是那灵魂却是无比的孤独,渴望着被关怀与呵护。她们过于崇高的自尊心,使得她们难以被人理解,甚至融入这个社会。”
这个,的确是个糟糕的问题啊。
“当年我与蝶儿的奶奶就是在赌坊相识,我自知自己的性情,不过是个风流浪荡的登徒子而已,我被雨扉的美丽和高傲气质所吸引,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去追求她,那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是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必然要拿到手里,为此我不惜忤逆老爷子,放弃得道成仙的机会,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雨扉在一起,我和雨扉成家立业,拥有了孩子,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虽然有时候雨扉会对我的风流成性恼羞成怒,不止一次离家出走,甚至多次提及离婚,但是直到现在我即将死去,我还是觉得,能遇见雨扉,与其渡过余生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
看不出这老爷爷是个痴情种子,不过也没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然而对于雨扉,有一件事是我终身都难以释怀的,那就是当年老爷子送给她的嫁妆,一颗妖魔的内丹,只要拥有此物,雨扉就能长久的活下去,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以人类的方式逝去,我本以为那是她的自尊心作祟,想由始至终作为一个人存在着,但是直到我的生命即将枯竭,我才给了自己一个更加现实的答案,或许雨扉并不想永远地跟我呆在一起。”
看到这里我不禁笑了笑,老爷爷想必是要死了,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吧,这样的事情倒也是人之常情。
“我能在自己死前,对自己说,我是爱着雨扉的,胜过我生命中所有的遇见,然而雨扉是怎么想的呢,她或许也是爱着我的,但是在内心的深处,她是否真的曾经拥有过平静呢?和我在一起的女人,都会觉得我风趣幽默,有责任担当,还有那份万事万物都不以为意的不羁,雨扉也是因此而选择和我在一起的,然而这一切却没有能使其安心,爱情是建立在相互理解,价值观一致的情况上的,我生来讨厌被拘束,渴望着自由,婚姻与约定,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张废纸张。但是我为了雨扉,还是选择了收起自己的翅膀,这在雨扉看来,或许是源自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我的负担,因为我给的太多,而她却给我的太少,而我偶尔发作的恶习,更是让她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后来的几十年来,雨扉就一直在内心的煎熬中渡过,那些纷争只是她试图完全迈步的尝试,然而她自己最终都没有能下定决心,而我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耐着性子地逗她笑,祈求她的原谅,然后继续把她关在这座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