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这样的人，只怕我和他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我生性不喜欢被私欲蒙蔽双眼的人，我们虽然是妖怪，却也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许久，深受中国礼仪道德的影响，纵然是灭亡，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坚持与信仰，如果确如张小姐所说，只怕我对他付出真意，也难以改变他所决定的事情吧。”

其实对胡一杰的决定，我心里倒是有些猜测，琳琅全力攻取西伯利亚，白霞则是专注于高丽两江道，两边都正处于紧要关头，若是真的又扯上了蒙古，可谓是三面受敌，我不知道关东群妖现在是否还有余力来应对。

“张小姐快人快语，我甚是喜欢，我觉得我们应该很有共同之处，但是听了你过往的事迹之后我想不通，张小姐行事光明磊落，为了朋友不惜搭上性命，你既然觉得胡一杰并不是个良善之人，为何还会继续和他交往呢？”

看着宏威小姐略显困扰的脸，我也不由得挠了挠头。

对哈，我为什么要跟胡一杰继续做朋友呢？

是因为他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我吗，若是不理他的话，是不是他就会害我呢？

我沉吟了片刻，抬起头看起了天花板。

“若是从按照常理来说，我的确没有道理和胡一杰做朋友，他绝对算不上是个好人，我心里也明白这一点，而且从认识他开始，他一直都在给我设圈套让我钻，还缔造出了很多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我原本应该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时不时地会回想起我们的相遇，那时候在他的干预下，我救下了我的朋友，却也丧失掉了一条人命，我曾经恨过他，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是不是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呢，但是现在，我觉得这种想法很幼稚，即使胡一杰不出现，那仇恨的种子只会继续生根发芽，那对曾经的亲友或许会迎来更加悲惨的结局，如果是我当时所见到的，那样的他们的话。”

我掰着自己的手指暗自地开始历数起来。

“而最后虽说是阴阳两隔，但是一个承认了错误，另一个变得坚强继续前进，也或许不是那么糟糕，还有后面的事情，因为长乐未央，一个女人真正的独立自强了起来，因为索尼娅的事情，他使得原本分离的人再次有机会偿还过去的罪过，胡一杰就像是一场考试一样，通过的人获得新生，过不去的人只有死亡。”

“可是这样，不是很残忍吗，我家百年来治病救人，就是因为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是啊，没有错，是应该活下去，但是如果连真实的自己都看不清楚，活着是不是也只是浑浑噩噩呢？我想我对胡一杰的定位，大概是我其他的朋友会让我时时感到人生中美好的话，胡一杰则是在不断地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有黑暗存在，我们的心里都有黑暗存在。”

宏威小姐略有保留地对我笑了笑。

“看来张小姐并不是想嘴上说的那般，你们不只是朋友，你还非常的喜欢他，理解他。”

“若是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会揍她的吧，但是我想，我是这样的。”

我有点尴尬地对宏威小姐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这句话。

“和妖怪相处的越多，对这个世界认识的越多，我就觉得自己越发的理解胡一杰，在最初的时候，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理应真真切切，绝无隐瞒，朋友更应该如此，但是实际上这不过是我们的一种主观上的臆想。我一直在想，如果胡一杰要我去做什么事情，就算是直接开口对我说，我也会去做的吧，因为我就是这样不会拒绝他人的人，即使自己心里未必赞同未必喜欢，也会坚持的去做到底，但是这不是说，我心中就不会厌倦，不会有想法。而胡一杰完全地让我省去了这一种挣扎的过程，我只要对自己说，我是被强迫的就可以了，而他让我去做的那些事，的确让我吃了很多苦头，但是从结果上，他获得了他要的东西，而我也是一样，这样公平的各取所需，实际上在朋友之间并不多见，而我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或许胡一杰功不可没。”

“张小姐真是个大度的人，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了，因为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即使对我的好也无法掩盖一个人做错的事情。”

“宏威小姐真是了不得，看来刚才一段短短的时间里，你一定是了解我不少的事情。”

我坦然地一笑，心里感叹到底宏威还是妖怪啊。

“我不否认当初胡一杰曾经为了自己的私利出卖了我的姐妹，这件事长久以来让我耿耿于怀，可是后来我逐渐地就有些释怀了，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胡一杰在最后的关头还是及时的警醒了过来，而当我被抓进地府的时候，他依旧涉险来那里救我。他是身处于黑暗中的妖怪，他的心里也会有阴暗，但是他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做出了抵抗。而后我也理解了他做出选择的原因，再冷漠坚强的人也有自己的脆弱之处，而那种脆弱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毁掉一个人的全部。”

对胡一杰来说，胡一风就是他最脆弱的部分，当初为了弟弟能够不受到威胁，他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而又为了弟弟的任性，冒着生命的危险继承了妖仙的衣钵，世人都说胡一杰成为首领之后胸无大志，可知道他根本就志不在此，他不过是代替弟弟担负了原不属于他的责任与人生而已。

胡一杰说过，自己更加愿意在街上推着小车卖给女孩子的香水，那或许并不是戏言。

爱是自私的，而人因为爱而自私起来的时候，就会无比的残忍，抑或无比的伟大。

如果寒香还在世，她会不会也会和胡一杰守护胡一风一样的对待我呢，寒香为了守护我不惜牺牲眼睛牺牲性命，一个对待自己都如此毫不留情的人，究竟会有多少悲悯留给这个世界？

没有人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也没有人能永久地保持白纸一般的单纯，如果真的有人做到了，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有人在他的背后独自默默地承担背负下了那所有的伤痛与黑暗而已。

寒香拿自己的寿命换取了我的护身符，时隔多年以后我方才了解，而那些我至今还不知道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