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霞将我送到了茕芜的身边,然后就趴在我耳朵边上说,自己要去找点蜂蜜酒了,然后就钻进了人群的后面。
“姐姐你辛苦了,来喝一杯葡萄汁吧。”
茕芜为了倒了一杯果汁,我正好也有点口渴了,就接过来一饮而尽。
“今天咱们的白山将军够威风吧。”
“阿,的确,虽说有点莫名其妙,我想了半天也实在想不出白霞究竟是怎么平定高丽两道的妖魔的。”
“若是想不到,干脆就直接问问当事人不就好了。”
茕芜笑着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地用眼神看了看前面,这时我才发现有个人捧着酒杯径直地向我走来。
“义母在上,呼邪奇愿举杯祝愿义母大人长命百岁,康乐远久。”
这一声义母把我吓的够呛,这么当大辈我绝对会把寿命给折磨没了,我仔细看去才认出,这不就是刚才其中一个高丽首领嘛。他此刻将酒杯举过头顶,抵到了我的面前。
“哎呀,首领这是要折煞……老身了啊。”
一时慌乱之间,我居然都自己承认是老身了,看来是一点救都没有了。
“老夫人为将军义母,我既称将军为姊,您自然也是我的义母。”
哎呦呦,太他妈会说话了,看这份夹着尾巴的劲,怎么都想抽他两撇子。
“首领您太客套了,我本就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你们的家国大事,只是仗着白霞的孝顺才觍居此列,你这般恭谨,倒叫我实在面红耳赤了,这酒我是要喝的,不过就请首领不要这般客套,来我旁边坐下说会话吧。”
关于我是人类的事情只在白山内部的少数人中流传,加之我整日和妖魔鬼怪混迹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是妖气邪气,所以估计这个首领也误把我当成是妖怪了吧。
说着我接过了那杯酒,然后昂首一饮而尽,而那个叫呼邪奇的也不枉顺势吹捧几句。
“将军为人和善慷慨,原来是和老夫人一般相似,能拜认老夫人做义母,实乃呼邪奇三生之幸。”
“行啦,就不要再吹捧我了,首领快来这边坐。”
我伸手将呼邪奇拉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呼邪奇也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规矩地坐在旁边。
“义母莫要再称呼我为首领,直呼我呼邪奇之名即可。”
呼邪奇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来。慢慢地推到了我的面前。
“其实我早就闻义母大名,我在高丽之时就已经略备薄礼,打算谨献给您,望义母您莫闲寒酸。”
呵呵,还真是会路杆爬啊,这家伙是刚刚看见众人都在站着只有我坐着,就以为我在白山举足轻重,所以现在也来刻意拍我的马屁,果然足够机灵。
我打开那个盒子,却看见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在夜色里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啊呦呦,久闻高丽盛产人参和珍珠,没想到这世间真的有这般珍宝。”
我模仿着大观园里刘姥姥的做派,故意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半晌又不舍的关上了盒子。
“老身和你初次见面,怎么能收你这么重的礼物呢,这只怕不妥吧。”
“这是做儿子的一番心意,义母就不要再推脱了,您若是喜欢,呼邪奇今后还有得孝敬您呢。”
“哈哈哈,这是个好孩子,那老身就不客气了啊。像你这么孝顺的孩子,一定和白霞合得来,合得来。”
我心里喊着乖儿子,一边将那个盒子塞进兜里,一边使劲地拍着呼邪奇的手,呼邪奇看上去也很高兴,估计他就是以为我真的是个浑浑噩噩的老太太吧。
“我说,呼邪奇啊,我有点事不太明白,虽说我不干预白山政事,但是也略有耳闻,之前赤熊也曾和你们有往来,不过两边似乎并不亲近,可白霞那丫头回来了一个晚上,怎么就什么都不一样了呢,莫不是说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绝非不好,绝非不好,倒不如说,义姐才是胸怀宽广,真正的大仁大义。”
“你这么说,我实在是糊涂了……”
“义母有所不知,之前赤熊将军确实和我们‘互有往来’。然而双方的确是未曾亲近,直到义姐来临那一晚,那一夜之间,义姐独身一人走访高丽两江道数个妖魔的洞府,见到诸位首领都只是说愿意带尊少爷小姐白山一游,数个时辰之后即可奉还,像我们这些妖魔久未见过世面,自然言语粗鲁,甚至还出手相逼,结果一众高丽妖魔,无人能走过白将军三招,就瘫倒在地难以动弹,任由其带走子嗣,如此神威震慑了我们高丽众部,我们便商议该如何应对,意图联合夺回人质,谁知第二天那些孩子们就都回来了,并带来将军的传话,说白霞一言既出,纵然天崩地裂也难以回转,时辰一到即刻奉还公子小姐,七日之后白霞复来,往此次诸位备好白幡,做迎接的旗仗。”
白幡啊,我想这意思就是你们要不打白旗投降,不然就直接给你们出殡吧。
“这一下可吓坏了我们,若是不遵从白山将军,只怕我高丽两江妖魔均难以保全,与其以众家子弟性命相搏,倒不如从长计议,所以我们决定献上人质,并在此祭典上呈上血判,一表忠诚,此完全是迫于无奈之举。”
听呼邪奇这么含冤抱屈,我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有下话,索性就不言语地听着。
“可是今日一见将军,我们则是彻底的心服口服了,将军有通天彻地之能,胸怀也如浩瀚的江海一般,更有灿若晨星般的智慧,她不收我们的血判,认为那是无用之物,并且交还人质,知道那是被暴力威逼下得来之物,而她给予我们的礼物,却让我们意识到了,自己面前是怎样一位了不起的大人。”
“额,我老眼昏花,看不清小女给了你们什么,莫不是说就是些家常玩意?”
“将军她给予我们的礼物各不相同,像是给庞傩的那一对犄角,真是当年起杀父仇人的犄角,他本想报仇,无奈技不如人,只得暗自忍耐,谁知将军为他一血耻辱;给与阿吉楽的玉石项链,乃是其母遗物,当年乘船度海之时遗失,他时时以此为憾事,将军却将其取回;再说那黑色瓦罐,其中乃是去腐生肌膏,虬别的妻子为恶疾所苦。唯有海外仙山的谜药方可治疗,怎奈自己道行微薄,难以得到。这几样东西的获得,都远比以暴力征服我们更加困难,在将军的威能面前,高丽众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妖,但是她依旧以这般热诚之心来面对我们,甚至还要和卑微的我们结为兄弟。义母大人,呼邪奇修行近七百年,然而从未见过拥有这般器量的人,那一刻我们都心悦诚服,若是能拜服在这样妖魔的军门之下,实乃,实乃苍天之垂青也。”
原来是这般么,我不由得看向混迹在人群中的白霞,她正和之前的一个高丽妖魔捧着酒坛子咕嘟嘟地畅饮着,然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我终于明白茕芜为什么会说白霞注定会是君王了。
不屑辞令而重行为,诸事攻心为上,展示自己实力之时不忘仁慈,看似步步紧逼的同时亦在收买人心,这中间的平衡不是谁都能掌握的了的。
我之前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至今看来是我太过幼稚了,白瑕也很优秀,但是她或许真的只是地上的玉石,而白霞则是天上那一道绚丽的霞光,难以把握追逐。
一言既出就难以更改吗,那么她反复对我强调的,那吞吐天下的大志是不是真的会实现呢?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一声凄厉的乌鸦叫声像是锤子一般敲碎了现场热闹的气氛,一股带着阴冷气息的风像是快速奔跑的野兽一般从天上急冲下来,在广场上的众人急忙都四散回避,只见得一股黑烟在广场上爆裂开来。
在众人的惊呼和诧异下,有人从那黑烟里走了出来,那是个一身黑衣的女子,看年纪也就二十几岁,她留着带有厚重齐刘海的墨色长发,脸色却如同一张宣纸般雪白。
她旁若无人地昂起了高傲的头颅,用空灵低哑的声音说道。
“煌崛鬼王仪仗将至,在场山精野怪退散,责令白山部守护将军白霞跪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