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我该叫你袁姐，还是红娘大人？”

虽然知道最终还是因为袁姐的倒戈才致使月老能够回来，但是我还是有点肝颤，尤其她还这么亲昵地搂着我的脖子，怎么都有点适应不过来。

“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叫过我红娘吧，我估计在心里你也就是叫我面具怪人罢了，虽然嘴上一只上仙上仙的叫着。”

袁姐使坏似的勒了勒我的脖子说道，这让我更加害怕了。

“你所说的袁姐，其实是我才对。”

月老拿起袁姐给的茶杯，低头浅浅地喝了一口说道。

“你说，月老你，才是那个袁姐？”

我彻底被月老这话给弄糊涂了，袁姐不是从红娘身上分裂出来的吗？怎么又变成月老了？

“谷蓝，你喝点那个果子露压压惊，哦，玉秀儿让我打发去做别的事了，所以剩下咱们爷儿三好好唠唠。”

红娘放开了我的脖子，然后也在一旁的栏杆上坐下来。

“刚才我们说一起要从头说起是吧。”

月老像是喝热茶一般慢条斯理地喝着果子露，开始娓娓道来。

“月老祠掌管天下姻缘，最开始的时候，人类的婚姻状况并没有现在这么麻烦，由于礼数和宗法的约束，再加上对神明的敬畏，对于背叛自己定下誓言之人都会受到严苛的报应，所以那时候，我们的工作倒也轻松，直到……”

“直到我出现对吧，老爸。”

红娘在一旁翘起了二郎腿，拖着脸颊说道。

“月老祠最初只有月老，并无红娘，一切也都按照规章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而我的出现，本身就意味着礼教和秩序的崩溃，谷蓝你应该知道红娘这个名字的来历吧。”

“额，应该是西厢记吧，里面的那个丫鬟红娘，后来这个名字就专门代指为人签红线之人。”

“不假，红娘本身的行为是否定了规则与宗法的，她象征着对爱情的自由追求。”

“可是那结果却不怎么好，崔莺莺不是依旧被抛弃了么。”

红娘打断了月老的话，唉声叹气地说道。

“说来可笑，在月老祠中，老爸代表着两人情感中理智的一部分，像是责任，隐忍，牺牲，以及难以更改的宿命，而我代表着感性的层面，欲望，执着，以及破坏，还有不可估计的变数，这样的一个我，本来应该坚守自己的职业操守，可是我却对自己心生厌倦了。”

红娘伸出手指指了指下面，然后对我苦笑了一下。

“我想我的观点已经在戴着面具的时候对你说的太多了，几乎都到了厌烦的地步，我对当下的婚恋观念几近绝望，并希望有所改变，于是就急功近利，结果不小心堕入了自己的魔障之中，为此我不惜要杀死自己的老爸，囚禁自己的门人，也想达成那虚无缥缈的目标。”

“我想，我倒是能理解你，谁都有想不开的时候，尤其是神仙，要是钻进了牛角尖那就更糟糕了。”

“我倒是觉得那并不是牛角尖。”

月老慢慢地放下茶杯说道。

“世间众人皆以为是由神明左右了下界的发展，殊不知这正好相反，下界的状况也会在神明的身上体现出来，这并非是红娘的个人因素，而是你所在时代的表现，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必将冲击着旧有的秩序，然而一旦它成功了，又将成为新的，阻碍自由的枳桍与屏障，红娘你的暴政，出发点正是为了更加的维护自由，结果却与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总是在追求平衡的原因，而最本质的平衡就是顺从世间原本的发展规则。‘天地之间，其犹橐龠，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老君的教诲，不正是如此吗？”

我虽然哼哼哈哈地点着头，却压根就不知道最后老君说那段话是啥意思。

“额，事情的开始，我大概是明白了，但是之后的发展我就不懂了，那个袁姐，不是红娘的分身吗，怎么又会是月老呢？”

“我入魔之后，因为对老爸现有的作为不满，所以就杀死了他，为了防止它复活，我就撕裂了他的身体，挖出了他的心脏，对此我依旧感到不安，所以我就将自己身体里人性分裂开来，也就是你口中所谓的袁姐，但是关于这件事，我也是被摆了一道。”

红娘撅起嘴巴看着月老，月老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我们代表着爱情中的两个部分，就像是光与暗，阳光越强，留下的影子也就越黑暗，本身想彻底消灭我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初人类为了繁育后代，并无什么规章礼数可言，更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后来随着文明的出现，爱情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秩序行为，而一旦行事大于了本质内容，反抗与斗争则不可避免，阴阳八卦是两位阴阳鱼纠缠在一起，相互转化，不分主次，也难以分离，红娘自以为分离出的不再需要的部分，实际上也是爱恋八卦之中的另一尾黑鱼，也自然就是我的本质。”

月老伸出手去揉了揉红娘的头发，溺爱般地说道。

“天地间大道的展现，又怎么会拘泥于一具躯壳，或是一两个特异的灵魂呢，月老红娘，漫天尊神，也不过是浮光掠影一般的虚幻之物而已。”

“啊，我不想打搅你们父女团聚亲昵，不过哈，能不能解释一下，为啥这么高端的事能被我赶上呢？”

“因为谷蓝你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阴阳鱼啊，在你身上既有不可拘束的自由，又有传统的道德印记，你无视旧的规则秩序，离经叛道，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不离仁智礼信义，我想没有比你更加合适解开我们这次劫数的人选了。”

“就算是这么夸我也没有意义啦，如果说袁姐一开始就是月老的话，那么说，第一次给我上药的人就是你了，而后的那些行为，也不过是为了欺骗红娘，暗地里在给我指引路途了？”

“毕竟我没有任何的力量，冒昧行事的话也只会将这件事拖的更久。”

“这么说来，你就是指望着我能够击败红娘，然后你最后乘机杀死她，夺回力量？”

“并不是夺回力量，我们本身就是一体，你所看到的所谓杀死，不过是一种还原与均衡的过程。”

“那不就是种说法嘛，本质还不是一样，我在想的事情是，月老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算计好我会使出那种力量……来对抗红娘呢？”

“不，这完全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或许我，不，是命运选择了你，并不是看重了凤欺暝的力量，而是指望着张谷蓝，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力量。”

月老回头看了看停在屋檐上叫唤了两声的仙鹤，然后回过头来继续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