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扉见我对此毫不在意,还是有些意外,她发愣似得任由我擦干净了她的嘴巴,然后才恍然大悟地使劲拨开我的手。
“谁用你假好心!你凭什么管我!”
“因为你是我的室友,所以我关心里也是理所当然,不过那并不是管呐。”
“呵呵,室友是吧。”
谢雨扉冷冷地一笑。
“室友算是什么东西?别跟我假惺惺的,那是我的家,为什么我要被迫跟一个陌生人一起住,还要忍受她的欺负和侮辱。”
“对不起啊,我似乎,让你困扰了。”
“我说了不要跟我道歉,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谢雨扉开始歇斯底里起来。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知道,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可实际上我就是个蠢货,无可救药的蠢货。被自己亲近的人杀死,变成了尸之后,又被家人背弃,自以为逃到了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结果还是被人欺骗,最后连自己的贞洁都没有了,反正也无所谓了,我大概也就是这张脸,这具躯体还有点用处……”
“你别这么说啊,雨扉。”
看着谢雨扉那痛苦的模样,我也有些心痛。
“那我说什么呢?干脆就自暴自弃,跟你苟且在一起?每天洗过了澡就躺在你床上让你宠幸?就像一个卖笑的**……够了,真的够了,从我变成了尸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不是人类了,我曾经有那么多的梦想,我想去上大学,想去找一份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可是这一切都像是这坠毁的飞机,都已经变成了无法拼装的残骸……”
眼泪从谢雨扉的眼中滚落下来,经过那脸上的血迹时,那泪珠都变成了血红色。
“我没有办法去死,就让我安静地呆着不好吗?我逃离了自己生活的国家,逃出了自己的祖宅,就算是逃到了梦里,也不能让我有片刻的安宁吗?”
我看着哭泣的谢雨扉,不由得想到自己一路赶来所看到的景象。那些东西都是谢雨扉潜意识里的真实印象。
那些棺材,不住地在提醒着谢雨扉的身份,她是死去的人,她是一具尸,她注定和人类的社会格格不入。可是在这个现实之下,谢雨扉的内在却渴望着正常的生活,像是个普通女孩一样,吃普通的饭菜,过普通的生活,可是无论这个世界还是她自己,都没有给谢雨扉一个选择的机会。
而后来我遇到的那个被歌喉残杀的京剧花旦,就是谢雨扉本身的代表吧,而另外的两个,就是杀死了谢雨扉的凶手,后来半路杀出的武旦,很有可能就是荆春雨,亦或是之前那个跟她说话的女孩。
我曾经以为,谢雨扉这样的女生出身优渥,不谙世事,所以难免的高傲幼稚,时值如今,一个女孩的过于单纯,往往只会被我看做是愚昧不堪,发自内心的难以高看。
可是谢雨扉,似乎有些不一样。
她并没有几重的城府,对事对人的行为只是跟随着自己的性情而动,偶尔那口不对心的小脾气也犹如糊窗户的宣纸,轻轻一戳就破,我曾以为自己轻易的就看透了她。
但我还是错了,谢雨扉她知道当初杀害自己的凶手,却从来都没有想到报仇,被荆春雨封印到了地下,她依旧没有含恨的去睚眦必报,即使是那个在癫狂之中骗取了她最珍贵东西的我,也从来都没有真心的厌恶过。
善良,也分为很多种。
赌坊的老爷子是善良的,他对手下的人极为照顾,即使总是说着要吃了我,最后还是像疼爱任性孙女一样纵容了我很多次。但是这样的善良,它从无区分善恶的责任,仅仅凭借着个人的好恶印象,即可断人生死。因为老爷子他是那么强大,足以自己制定规律,足以自己打破规律,我也不会忘记,那些不讨他喜欢的人,落得了什么样的悲惨下场。
物理和亲爱的都是善良的,她们愿意帮助他人,也有明确的社会价值观和道德观,为了他人,她们也会做出退让和牺牲,但是她们早年都经历了太多的悲伤,在内心里对人性的黑暗和低劣,已经近乎绝望,那股暗潮在堤坝下汹涌澎湃,不知道什么时刻就会冲破那樊篱,将用愤怒的潮水淹没一切的不平。
我,或许也是善良的,我不遗余力的去拯救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那一切归根结底,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救赎,我是有罪的,因为我的缘故,寒香,玛格丽特,都是因为我而牺牲了自己本该充实而娟丽的生命。
可是谢雨扉,为什么会毫无芥蒂的去原谅那些人呢?
我忽然迷茫了起来,即使我知道那个被我遗弃很久的答案,但是依旧不愿意简单的承认。
谢雨扉说的对,她的确是个真正的蠢货,无论别人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那些凶手寻找开脱的理由,在她的心里,或许本就不相信人是拥有罪恶的,那些人曾经对她的好,让她以为一切都不过是迫不得已,一切的误会,都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可是谢雨扉并不是真的那么愚蠢,她隐隐地也会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象的一般,而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进行下去,可能只会给予她更加苦痛的经历。
不想沉浸于悲伤之中,不想自己被仇恨吞噬,又不得不去保护自己,谢雨扉选择了以逃避的方式去忘却,可是那些事情真的可以忘却的了吗?
所以才会在梦里面对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真实,并且陷入迷茫和困顿之中,迟迟无法醒来。
“雨扉,逃避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思考了半晌之后,自顾地站了起来,然后下定了决心。
“擦擦眼泪,跟我回去那个满是你伤心和困惑的现实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