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已经在地府近六百年，已经成为了讨鬼将的我生活逐渐并没有那么紧张，我也已经能够如鱼得水的在地府存活下去，而铃兰也初具人形，不必再像过去一半费力抚养，而那时微月燕子又被派往别处，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变空了下来，漫长的孤独等待是煎熬的，诸多的元素都时刻会动摇你的意志，我不知道君梦何时会来，或许再也不会来，也许我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但是让我放弃，我又万万不能，就在那个我心态最复杂的时刻，我被派去执行这个任务，我的确有所觉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甚至是有些自暴自弃……”

“这个，往下的话题我真的适合听吗？”

“当然，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从某些方面，我觉得你和我很相似。”

杏儿婶婶对我一笑，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派我去卧底的时候，我几乎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为什么选择的是我，真的是我最合适这个工作吗？恐怕只因为我是个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吧，这样也更容易取得对方男人的秘密，只要你愿意付出自己的身体，还有尊严的话，即使是女人也可以成为一国之主，我的父亲是宋朝的太学生，我的师傅也是名儒之后，我所受到的教育无不要我堂堂正正，但是自从来到地府之后，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比恶鬼更恶，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始终都下不了决心。但是一旦身处龙潭虎穴，我那浮躁的心反而冷静下来了，神经每一刻都在紧绷着，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就是连睡觉都不得安生，即使我不是卧底，那里的恶人们也都想方设法向我发难，我自然有最简单的方法，就像是他们最早设想的那样，我只要委身于祁连的兄长，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但是我不愿意，不只是对君梦的忠诚，而是我不甘心成为一个命运的玩物，就像是最开始活着时候的模样，我有自己的头脑和双手，为什么就只能利用最原始的手段呢？他们有难以抑制的欲望，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这种欲望呢，我面前摆着无数的选择，每一个都有连锁反应，我像是清理线路一样将他们整理清楚，将敌人的矛盾化为保护自己的武器，看着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却还得自己吃瘪，越是想要却得不到的模样，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原来洞悉并操纵人心竟是莫大的乐趣，这种乐趣竟然大过了战场上的拼杀，看着谷蓝你今天应对祁连的模样，我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婶婶，我和您可比不了，我是真的没有本事啊，除了耍嘴皮子，实在没有别的手段。”

“所谓上士杀人靠笔端，越是高明之人手就越干净，我有时候倒是希望我家铃兰能够像你一样，可惜她完全就是她几个娘亲的年轻版组合。”

杏儿婶婶无奈地说道。

“所以后来，我利用自己的阴谋诡计将他们兄弟离间，虽然没有使其浪子回头，却也总算是得偿所愿地解决了这一次的危机，地府为了表彰我此行的功绩，一下子给我提升了个大官，可是女人作为一方封疆大吏总是会多些乱子，不过我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就像是你朝的太祖爷常说的话，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权力会让人上瘾，而驾驭他人更是有趣至极，治理关东事物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让我也没有心思去胡思乱想，最后我终于你等到了你沈大叔。”

“杏儿婶婶果然很了不起啊。”

我记得我和杏儿婶婶第一次见面，她说或许笑狐这个名字该是属于她的，原来这并不是一句玩笑，燕子婶婶喜欢以一些恶作剧去欺瞒敌人，但是杏儿婶婶所拥有的，是不是盗国之策呢？

以女儿身成就一番大事业，果然不是谁都做得来的啊。

“我对谷蓝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夸赞我，女人天生是弱者，但是这份弱也可以催生无比的强大，你从最开始的软弱无力到现在的谈笑间即可平定邪魔横事就是证明，谷蓝你天赋异禀，且心思缜密，善于谋划，更是有能让他人心甘情愿跟从的魅力，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你就没有想过去善加利用吗？”

“您就别抬举我了，不过婶婶您这么说，是有什么想要我去做吗？”

“而今时逢平世，地府虽说安泰，却也多有事端，谷蓝你本就有通灵之能，为何不做个走无常呢？从现在开始积累下一些阴功，阳寿终结之后也可以长留于地府，以你的资质从现在开始努力修行，再有你大叔和我们的助力，不出几百年你也可以成就鬼仙之身，若是有天命护佑，如同你沈大叔般封疆列土，做一个逍遥鬼王也并非难事。”

我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多少人都想能脱离轮回，成就仙身更是梦寐以求，但是我皱着眉头思考了几秒钟之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阿，婶婶，我知道这么说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但是我真的对于什么修行啊修道阿不感兴趣，死后的事情我也没有想的那么远，我只是想在我还活着的每一天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直是个蛮懒惰的人，只是之前命运逼着我往前走，时值如今我终于可以过些自己能够把握的生活了，灵魂轮转不灭，但是作为张谷蓝这个人的存在只有这一次，我希望能够以一个人的身份好好地体验这一切，我比起很多人的生活已经像是在游戏中开了作弊器一般了，若是再作弊下去，我自己都觉得过不去了。”

我有些硬着头皮地说出了这番话，面对别人我自有百般理由应对，但是对待杏儿婶婶我觉得没有比实话实说更好的了。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唉，真是可惜了。”

杏儿婶婶嘴上说着可惜，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多惋惜的样子，倒是还挺高兴的。

“其实我就是作为长辈得为你做些打算，不过我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就连我这么官迷的人都辞了职役回家相夫教子，可见平静的生活是多有诱惑力呢，要不说你果然还是很像我，谷蓝你要是男孩子该多好啊，就可以娶了铃兰做我家女婿了。”

“婶婶您恕我推辞，我要是男人就是死也要娶繁缕的，额，那不还是你们家的女婿么。”

当杏儿婶婶把我送回阳间之后，我出现在那片满是白雾的果园之中，隔着树杈让我看到胡一风正呆呆地站在刚才我离开的地方，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发愣。

“谷蓝……”

这混蛋嘴里就像是念经一样好死不死的不断捣鼓着我的名字，顿时让我心烦意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