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和我说这段事情的时候，他说这一切的开始其实是源自于我呢，小时候我们姐妹淘气，偷偷溜出去玩，结果就被人类的猎户抓住了，差一点就变成皮大衣啦，可是那个让我爸爸着迷的女人救了我们，还将我们送回了家，说到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一件事。”

“你想起了什么事？”

“我第一次和妈妈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因为觉得似曾相识，而白瑕更是难得的主动亲昵，因为她觉得妈妈曾经救过她，我开始也这么以为，但是接触的时日多了，就觉得那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吗？”

“是气味，熊的视力和听觉很差，但是嗅觉却是极度敏锐的，妈妈和当时救我的人，气味截然不同。”

“额，那时候你的年纪还小吧，就是萍水相逢的一次相遇，你怎么能记得清呢？”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萍水相逢，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

白霞的表情开始变得认真起来，就是嗓音也比以往要高亢一些。

“我的生母自从生下我后，没有抱过我一次就离开了家中，而在我年幼之时，那些人只是摄于我爸爸的力量而不得不对我做出最基本的尊敬，敷衍塞责甚至以为我真的是愚笨不堪，在背后忍受欺辱也不敢声言，我甚至都以为自己真的生来就是不被喜欢的人。在被猎户抓住的时候，我卖着力气装傻，希望能够惹他一笑来手下留情，可是我心里真的无比的害怕，我是姐姐，我必须要保护妹妹，可是我凭什么呢，就是直接冲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后来那个女道士出来救我们，恐怕也只是畏惧我爸爸的报复，最后还在无聊的和那猎户争论，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白霞此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那满是深情的眼光飘向了我。

“那个人救了我，虽说最后还是借了他人的力，可是我感受的到，她是真心想救我的，不是因为我是白人熊的女儿，只是因为我是头无助的小熊而已，当她抱着我的时候，我一直在她怀里装作睡着的模样，可是实际上我一直在观察着她，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眼神看着我，她的身上很香，也很温暖，就像是个竹叶编成的摇篮一般，我忽然觉得，或许妈妈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这个人就是我的妈妈，那该有多好呢。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母性的温暖，并永远地记住了那个感觉。我一直在期待，也在寻找着那个人，却没有想到的是，我竟和爸爸的目标如此的一致，该说是父女天性，还是造化弄人呢。”

白霞的话让我的脸憋的通红，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来破坏这种氛围，或许我什么都不该说。

“也许她本该就成为我的妈妈的，只是命运通常不会让我们如愿以偿，但是她依旧完成了一个妈妈最重要的责任，在她遗留意愿的照耀下，她的丈夫完成了波澜壮阔的一生，而她的女儿如她所愿，在信任和呵护之下健康茁壮的成长，或许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但是她却让我的生命从黯淡无光的沼泽转向了一条光明的前路，这样的人我叫她一声妈妈，她是受之无愧的吧。”

白霞的小手在我的后背不断地摩挲着，我就觉得一阵阵寒流贯通了全身。

“其实我每遇到一个和妈妈相似的人，都会狠狠地去闻她身上的味道，至今为止，谷蓝妈妈是最相似的一个。”

我想起第一次和白霞见面时她扑在我身上的行为，原来是在闻味道吗。

“呵呵，是哈，我挺荣幸的哈，不过味道这种东西会改变的，就像是喷点香水什么的。”

“不假，可是我闻的，可是灵魂的味道啊。”

白霞对我淡淡地一笑。

“谷蓝妈妈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你的神态也似曾相识呢。”

“唉，我也希望你能是我的女儿啊，不过像是你说的，那都是六十年前的事儿，看来我没那个机会啊，哈哈哈。”

我打着哈哈想把这一切都推出去，白霞则是含笑地看着我，直到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她才吃吃地笑起来。

“也是啊，都是六十年前的事了，怎么可能的。”

“就是嘛，就是嘛，呵呵呵。”

我忽然觉得和白霞这段对话简直让我短了几年的寿命般惊悚，哪有女儿把自己妈给吓得半死的。

“我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恐怕很难有人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肺腑之言，可是我也会觉得难过和悲伤，也想对谁倾诉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想能让我敞开心扉的，恐怕也就只有妈妈了。”

还没等我的心恢复一点平静，白霞忽然又语出惊人。

“我有时候也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一个妖魔如果不学会狡诈多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生存下去，因为这是人的世界，我们妖魔要认清自己配角的身份。可我是妖魔不假，但是我也和人一般有一颗真心，会爱，也会恨，对于我恨的人，哪怕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我也将报仇雪恨，而对于那些我最珍贵的‘人’，就是毁灭了这世间万物，屠尽神魔仙佛，也定要保她周全，基业、声名、力量还有爱恋，爸爸没有守护好的东西，我都会代替他完成。”

“白霞……”

我忽然从白霞身上看见了白人熊的影子，那个小小的躯体中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我感到无比坚实的同时，却也觉得那景象如此令人不安。

“谷蓝妈妈你问我，怕不怕被出卖这件事，这真的就像是个笑话一般，这世上纵然会有忤逆不孝的女儿，却不曾有为了他人而背叛自己女儿的母亲，你说，对吗？”

白霞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那语气犹如一阵炙热的风拂过耳畔，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哎呀，睡眠不足就是不好，稀里糊涂的把梦话都说出来了，请你忘了这一切吧，谷蓝妈妈你是来办正事的吧，赶紧进去吧，不然那老头肯定又要叽叽喳喳的了。”

白霞一从我身上离开，又恢复成了那个慵懒而憨实的小白熊了。

“不过谷蓝妈妈，那个盒饭真的太难吃了，求求你一会儿给我买点蜜汁鸡腿吧，我不多要，就给我来一桶就行啦。”

告别了白霞之后，我心里五味陈杂，脑子也如同发酵了的面团般臃肿不堪，我无法分辨，自己的行为究竟是改变了历史，还是原本就是历史的一环。而关于那段过去，白霞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是如何知道的，她接下来又想做什么，对白人熊的强烈愧疚和对白霞的困惑不解，已经像是两条纠结在一起的绳索，无法分辨彼此。

而那扇通向玖所在研究室的门就近在眼前，虽然心绪烦乱，但是我除了继续前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

毕竟我已经无法停在原地，更不能再退回去了。

于是我使劲地扭开那门的把手，用故作高亢的声音大声地说道。

“喂，玖大叔，这么快就有成绩啦。”

然而我的强打精神显然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那个空荡荡的资料室根本就没有人回应我，我疑惑地走到了桌子前，琢磨那个玖大叔是不是滚到桌子底下睡着了，他们这些研究员不都好来这一出么。

可是我并没有发现玖的踪影，桌子上的一件东西却引起了我的主意，那是一卷发黄的书本，那清秀的字迹让我似曾相识，而那上面一道不协调的长条墨痕却急于向我宣誓着它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