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失踪了数月的丁香雪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依旧是那样活泼的表情,一双灵动的眼睛充满精神,仿佛还是那个为了朋友不惜牺牲自己的活力少女,可是此时她的手中却攥着一个不断因为窒息而腿脚抽搐的人。
“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坚持下去也没有价值。”
丁香雪对那个几乎要被她给扼死的人笑着说道,那轻松的姿态仿佛她只是诉说了今天的天气如何。
“算了,眼看也来了新的伙伴,那么就放过你吧。”
丁香雪嘴上说着放过,却轻轻地抖了抖手腕,那个人就像是一颗手球般被丢了出去,在他的身体接触到墙壁的一刹那,他变成了一堆零碎的肉块,我和楚瑜都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我还以为是来了什么新朋友呢,原来是旧相识。”
刚才触目惊心的一幕似乎根本就没有影响到丁香雪的好心情,她来回拍打着自己手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笑吟吟地向我们走来。
“那位恶魔的小姐在这里,就说明西弗斯也在,我还以为又是他们谎报军情呢,一群没有谱的人呐。”
然而站在她面前的楚瑜却根本笑不出来,她的腿都开始微微地发抖,并将怀里的盒子抱得更紧了。
“哎?这个人呢,好像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丁香雪弯下腰,露出那不知道该不该称为友善的笑容。
“我们见过,在你重新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那一天。”
我往前走了几步,拉近了和丁香雪的距离,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不知为何,此时面对丁香雪,我竟没有任何的恐惧和退缩,即使知道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我撕成碎片。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当时来找然然的那个人吧。”
丁香雪依旧用亲昵的名字称呼着玛格丽特,就好像她并没有杀死她一样。我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谷蓝,和你家的然然是情侣关系,作为我的前任,也许我该叫你一声大表姐?”
“哎?你年纪明明比我大吧,怎么好叫我姐姐。”
我不知道丁香雪是真的单纯还是在故意装傻。
“不过你也是女孩子,怎么能跟然然做情侣呢,你也太会开玩笑了。”
丁香雪说过这句话之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要知道神不允许同性之间的暧昧,‘他们若是做了可厌恶的事,两人都必须处死,因为他们罪有应得’,索多玛与蛾摩拉都因此而毁灭,而世人竟然还不改悔,总有一天硫磺与火焰将再次降临,净化纠正这一切的谬误。不过,”
丁香雪重新换上了刚才的那温软的笑容。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吧,神关爱着世人,救赎着世人,所以你们是不会做让让神厌恶的事情,对吧。”
“口口声声地都在说着神,难道是神让你杀了这么多人吗?”
我指着满地的尸体质问丁香雪道。
“罪人,因为他们都是罪人,作为被神创造出的东西居然要帮助那些最邪恶下作的存在,这本身就不可容忍,他们的灵魂将被净化,重新回到神的怀抱,这是多么高尚的救赎!”
“你是疯了吗?”
“我理解你的质疑,因为你从未见过神的威光与慈爱,更无法理解我的行为中的悲悯。”
“既然你想让我理解,那就把你的神叫出来让我看看啊。”
丁香雪看着恼羞成怒的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可悲,真是可悲,居然质疑神的存在,我的出现即是神的旨意,你还没有意识到吗?”
一对硕大的羽翼在丁香雪的背后舒展开来,金色的光芒随之四射,晃的我都睁不开眼睛,而楚瑜传出痛苦的哀嚎声,她用双手捂自己的眼睛一下栽倒在地板上,那个之前紧紧抱着的盒子摔到了地上,我急忙回头想要帮助她,却看见血顺着她的眼眶里汩汩地留下来,她的眼球在刚才的瞬间就被融化掉了。
“连圣洁的光线都看不得,要眼睛还有何用呢?”
丁香雪嗤笑地看着楚瑜说道。
“作为恶魔的后裔,这点伤就大喊大叫可实在是太丢脸了。”
我试图给楚瑜做些急救的处理,可是手边没有任何的器材,还是这么重的伤患,我能够做什么呢。
“丁香雪!你究竟在干些什么?原来的你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我看着痛苦哀嚎不止的楚瑜,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一阵抽痛,我回头大声地对丁香雪喊着。
“说的好像你很清楚我的过去似得,对啦,是然然告诉你的吧,她是怎么说我的呢?我居然还挺期待她的评价的。”
丁香雪若无其事地回应着我,看着她脸上显露的残忍微笑,我不禁为玛格丽特感到不值,你辛辛苦苦背负了十几年的悲伤,牺牲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最后只召唤回来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我对丁香雪的感情很复杂,她夺走了玛格丽特,我心里是憎恨她的,可是,她却是玛格丽特曾经的全部,我不能否定抹杀她的存在,那就像是将玛格丽特从我心里抹去是一样残酷的。虽然她杀死了玛格丽特,但是她只要在某个地方平静的活着,那也可以是玛格丽特生命的变相延续,而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我此刻深深地明白,为什么人类死者复生是种禁忌,并非因为它操作的不可行性以及将要付出残酷的代价,而是即使你付出了那么多,回来的人再也不是过去的她了。
“哎,你瞪着我干嘛啊,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在然然的份上,我一会儿再听你的忏悔。”
说着丁香雪一把把我推开,然后把楚瑜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个地方我已经搜遍了,可是还没有看到你家那个小少爷,你和刚才那些人不一样,你是西弗斯的亲信,你肯定会让我和你家的人见面的吧。我知道这里有你们的法术在,估计是那些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打开的吧,你的一句欢迎,或是你带我进去,我就勉为其难地放过你,毕竟神也是允许忏悔的。”
“我,我不知道!”
即使楚瑜双眼都已经瞎了,但是依旧忍着痛苦坚强地拒绝着。
“不知道吗,那你,好好想一想呗,不然我就帮你一下。”
丁香雪带着哀求似的表情,握住了楚瑜的右手,还没等我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楚瑜的一整条胳膊都被活生生地扯了下来。
楚瑜的哀嚎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荡着,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撕碎了,而丁香雪却丝毫没有半点动容,她扯着楚瑜的另一只手悠然地问着楚瑜。
“现在有没有想起来一些呢?还是要我再帮助你一下?”
“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会说,死也不会!”
楚瑜的坚强只是换来了更大的痛苦,丁香雪毫不犹豫地将她另一只手也扯了下来,血像是喷泉一样喷发出来,而我只觉得两腿发软,根本就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虽说是恶魔后裔,但是身体还是知道痛觉的吧,我对恶魔制造出来的伤痕是终身都无法愈合的,你失去了双眼和双手,但是还能活下去吧,可是要是执迷不悟的话,那可就真的没有救了。”
我此刻无比地憎恶着自己,我不敢说自己多么有正义感,但是看着那些善良的人受到侵害与侮辱,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忍受下去,一定要做些什么才好。可是随着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越加清晰,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与脆弱,我不过是个人类,可我面对的敌人却太过强大,即使我失去了性命也不能守护我心中想要守护之物。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那不知名的师妹啊,不知你在不在那里,我现在是如此希望你出现,我已经有了觉悟,不会在迷茫下去,面前的丁香雪不是过去那个善良意气的女孩,也根本不是什么神明的使者,她就只是个变态的杀人狂,留着她在人世上,只会给更多的人造成痛苦。
请借我力量,不管我将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亲手将她手刃。
“这才有师兄你该有的样子吧,有所追求才会拥有力量。”
那位师妹的声音又在我的脑内回荡起来,而周围的时间就像是暂停了,一切的景象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
“把那把剑给我,我一定要把她的头给砍下来!不然我张谷蓝的名字倒着写。”
“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可是呢,貌似现在你还不能出手。”
“为什么!再不出手楚瑜她就死透了。”
“我不是让你不救她,而是你根本没有必要出手,这也是为了你好。”
师妹那模棱两可的话让我心生疑窦,还未等我再仔细问下去,那封锁着时间的冰霜一下子被极大的粉碎,而突破这一切的力量夹带着风雷之势从空中坠下,将丁香雪那抓着楚瑜的手辗成了两截。
那是一把一人多高的黑色大剑,上面满是古老的花纹和图腾,但是那毫无争议的是一把来自中国的古剑,在它笔直插入地板的时候,系在剑首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人!”
丁香雪捂着自己的断臂,四下地搜索着来犯之人,而那个人也没有隐藏的意思,在那大厅的廊柱后缓缓走了出来。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的手段是不是太阴毒了些呢?”
我看着那个犹如救世主般及时出现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下面是深蓝色的牛仔裤,脚下蹬着双高腰的野战靴子,从脸上看他应该算是英俊吧,只是在我记忆里他应该更加的年轻与开朗,而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任何稚嫩的颜色,而那一丝不苟的眼神,比剑的锋刃还要锐利。
曾经那个被我称为换煤气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令人生畏威风凛凛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