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阴间？对不起，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刚才还好好地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怎么忽然就去了阴间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
那个拥有腐烂脸庞的黑衣人对我说，然后就狠狠地拽了一下链子，我的脖子被勒的紧紧的，不得不赶忙往前踉跄了几步，跟上那两人的速度。
“我们要去的是阴间，现在走的是黄泉路，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死了吗，按理说不会啊，我不就是……”
“不就是胸口被打出来三个洞吗，心脏与肺部都被打烂了，这么屁大一丁点的小伤怎么可能要人的命呢。”
腐烂脸庞的人讽刺地对我说道。
“哈，果然是这么回事啊……”
听到了这个人的答复，我确实想起是这么回事了，在我解决了赤辛与白山的争端之后，似乎有刺客在人群对我下了杀手，我的确是没有几秒钟就失去意识了，估计当时就已经断气了吧。虽然在座的都是大妖怪，治疗重伤还行，但是起死回生我也实在是报不了什么希望。当年白素贞还能盗个仙草，不过她老公可没被人打成筛子。
我自己无数次地面对死亡，没想到这一回真的被死神抓住了，看来我的运气也有用尽的时候啊。
我看了看面前走着的两个黑衣人，腐烂面孔的那个牵着我的锁链，嘴里哼哼着西湖景调，看上去性格还算开朗，而另一个一直把脸罩在斗篷下面，这么半天一句话都没说过。相比这就是传说中接引人魂的地府无常了吧。
“无常大哥，对吧，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用手拽着胸前的链子，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明知故问呐，自然是去阴曹地府了。和那么多妖魔为伍，总不会不知道这么一点小事。”
腐烂脸庞的人回头用那种大惊小怪的语气说道。
“那个，这个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啊，按理来说，我不是该处于中阴身的状态吗，飘来飘去，去看我阳间的亲友，做没做完的事儿。怎么直接就由两位大哥拉我去地府了？”
“你要是早死个一千年，你还能直接魂归泰山去喂老虎呢。”
腐烂脸庞毫不客气地挪揄着我。
“中阴身是佛教的说法，只有那些修行不过，功过相抵者才可如此。而积善者直接往生净土，有罪之人直接下发配地府，看到你脖子上的铁链你还不明白吗？有我们哥俩来接你，你就高兴吧，总比孤魂野鬼强的太多了，还想中阴身，你问问你自己是佛教徒吗？你要是信仰基督的话，说不定会有天使来接待你呢。”
这个鬼面的无常嘴巴也实在是太毒了点，我家物理恐怕都要甘拜下风，我还以为无常鬼吏都是拉着一张死脸。
“我的确不是佛教徒，不过我也会念经，不是说一声阿弥陀佛都能换来超脱吗，我为啥就被抓了呢，哎哎，别拽啊，很疼的啊。”
“若是按你这么说，出版商和收音机岂不是都能得大往生，登西方极乐净土，若真的如此简单，只怕那净土都被挤爆了。”
鬼面无常哼了一声说道。
“我倒是不指望自己能到什么极乐净土，不过我真的犯了那么重的罪吗，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啊……”
“那种事等你见了阎君，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委屈，我自觉也算是仗义，时常为他人两肋插刀，结果死后却被毫无争议地羁押着进了地府。不过我马上又安慰自己，大概收魂都是一个流程吧，拖到阎王面前，到时候我就可以申诉，说不定我没有犯什么罪过，不会被扔到油锅里的……应该，应该是这样的吧。我从前去庙里看到的那些泥胎塑像，我从没觉得可怕，不过这一回看来轮到我扮演真人版了，可是现在那些画面总在我眼前飘来飘去的，像是什么剥皮碎骨，拿锯子里中间抛开，或者给我骑个带刀片的木马啥的……我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发软。
不能被自己给吓住了，我告诉我自己，我得想点别的东西，可是想什么呢？想，想，对了，就想想我是怎么死的吧。我是被不知道是法术还是什么东西给打穿了，可是那个杀手为什么要杀我呢？在场的妖魔很多，有白山部，有关东部，琳琅的术士们，还可能会有赤辛族的人。如果说他们有人要杀物理，我可以理解。有赤熊的亲枝近派要杀白霞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有白山中有智者能够仔细思考，恐怕胡一杰也难逃其咎。但是怎么想，他们杀的都不该是我啊。我已经唤回了物理的神智，达成了他们之间的停战，我之后就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干嘛要大庭广众之下杀我呢，这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了半天，觉得大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是个倒霉鬼，那个凶手是想杀物理，但是当时物理正搀扶着我，我们靠的很近，结果那人的手一抖，我就做了物理的替死鬼。
这种死法虽说有些憋屈，不过能为我姐妹挡住致命一击，我也算是值了，这么一想我的心情竟然好了很多。我记起物理早在两年前就说我会因为她而死，这一次看来不会出错了吧。
“唉，看来历史注定是无法改变的啊。”
我低声的叹息，却被那个鬼面无常听在耳朵里。
“那也不一定啊。”
他一边拉紧了铁链，一边悠闲地说道。
“毕竟历史这种东西的原貌，谁也看不清。”
“那作为我死亡的这个历史事件，难道还可以改变吗？”
“哈哈，别做梦了，快走！”
鬼面无常一使劲险些见我拉倒在地，而另一位无常则是默默不语，只是拿着绿色的灯笼照亮着前面的路。
就在这微弱的光源下，我不知道被拖着走了有多久。我已经不止一次用离魂药来进入阴阳狭间，但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黄泉路是比阴阳狭间更加深邃的所在，我的灵魂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异呢，就像是玛格丽特当年那样？
我看看我的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倒是时不时地传来哭泣声和惨叫声，我生怕什么东西忽然从背后的黑暗里窜出来。大概是看我畏首畏尾的模样，那个鬼面无常吃吃地笑起来。
“放心吧，这条路是安全的，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理论上说，不会忽然蹦出来一个怪物把你给吃了，希望如此。”
“什么叫至少现在，理论上还有希望如此，这也太没信心了！你们不是无常吗，不是地府的官吏吗，怎么还会有危险呢。”
“你们人间做警察就不会死吗，相反他还是个高危的职业吧。这里还没到地府，会有很多怀有恶念的妖魔鬼怪觊觎着美味的灵魂。我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无常，也不是鬼王，打架那种事不归我管。”
说着鬼面无常又恶意地拽了拽锁链。
“快点走吧，虽说我倒是愿意聊天，可是这么下去可能下辈子也到不了。”
“大哥，我走了这么半天，真的很累了，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弱女子，您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吗？”
我装作可怜地哀求道。
“怎么，您还想要个地儿，泡壶茶再给你捏捏脚不成？你没听过黄泉路上无客栈吗。”
鬼面无常忽然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看见一条条恶心的蛆虫被他剥落下来。
“不过前面就是望乡台，你倒是可以上去喊上几声。”
我知道，望乡台是通往地府前的一站，站在上面，死去的亡魂可以在这里看到阳间自己故乡的亲友。
“不过，我不是先应该过鬼门关吗？”
听我这么一问，鬼面无常撇了撇他那烂了一半的嘴唇，伸出已经露出骨头的食指往头上无尽的黑暗中指了指。
“我们现在，不是正在过吗？难道你看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