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朋友继续多想，大哥骂了一句，X你妈，你他妈就跟我装大，我他妈今天一定得废了你，给我老子报仇雪恨，弟兄们，给我上。结果一声令下，一票兄弟都各自提着刀具冲上去了，朋友只感到热血沸腾，要知道一直以来他也就是在早市收收菜贩的保护费，帮着恐吓下高中的孩子们，这种场面才是他期待的生活。他挥舞着刀片去看面前的一个绿衣人，他也明白这里面的说道，是不能真的一刀捅下去的，大刀片子主要作用就是划，一见了血，不少人就先麻了，实际上都是皮外伤，只要别划破大动脉，基本没啥事情。朋友也是这样想着，就一刀朝着对面人的胸口看去，看样子那件衣服还可以抵挡一下冲击，索性他手上也多了几份力气，他满以为这一刀会砍破对方的衣服，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他没有体验到那种砍到坚实人体的厚重阻塞感，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砍中了一个竹篓子，外面是脆皮，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而外面的衣服更像是一层薄薄的纸，这意外的手感让他懵了，他不仅害怕是不是力道过大，直接搓到人家的胸腔里面了，下意识的他手一抖，原以为刀子会掉在地上，但是那把刀子却牢牢地插在对面那个人身上。”

“朋友已经开始害怕了，要知道破坏了胸腔，伤了脏器，基本就和杀人差不多了，他连忙拿起手电筒去照那个人的脸，这一照不要紧啊，吓的朋友出了一身的冷汗。对面刚才还在和他械斗的人，脸上惨白的一片，并不是说因为失血而苍白，而是那张脸根本就是一张白纸糊出来的，用彩纸剪好的眼睛鼻子贴在上面，两个脸颊还用红笔画着两个腮红。但是那张构成脸庞的纸，却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像是真的有什么人藏在纸后面呼吸着，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砍刀已经在胸前豁出一个大口子，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他甚至可以看见那竹条子编成的骨骼构架。”

“这时候朋友惊诧的无以复加，他是个有灵感的人，他一直知道，但是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骇人的事物，他慢慢地后退，企图退回自己的阵营，寻找一点安全感，但是他慌乱地用手电光扫射着自己熟悉的人，却只给他带来更大的恐惧，刚才自以为激烈的斗殴，已经变成了一场木偶戏，在幽暗的树林里，他看见一个个出殡时用的纸人正缓慢地会动他们的手臂，给予对方毫无伤害的攻击，他试图去寻找大哥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他作为一个，可能是唯一的活人，在一群活着的纸人中间。”

在黑暗寂静的氛围中，只有小狗还稚嫩的声音在回响着，面前的蜡烛光与其说是给人光明与勇气，不如说是加重了心里的压抑与黑暗。单纯的这个故事并不会使我害怕，但是我隐隐地察觉到一种不安的气氛。一个小孩子讲述一个大人的故事，不禁绘声绘色，逻辑清晰，还让我这个大人感觉到这个故事是确实存在的，也许该觉得恐怖的是，这个讲故事的孩子本身。我一开始还觉得这几个孩子不过是早熟，但是仔细想想，真的是如此简单吗。即使理智告诉我不过是杞人忧天，但直觉还是开始让我的脊背发寒。

“朋友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他也顾不得自己的刀子，没命地往树林外面跑。他没有跑向自己的家，因为自己的家太远，他奔向了自己的一个好朋友家里，他迫切需要一桩结实的房子来抵挡那些诡异的东西。他深怕那些缓慢的东西追赶上来，朋友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跑起来，等跑到朋友家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敲着人家里的铁皮大门，等睡眼惺忪的朋友刚刚打开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入，然后回手锁好了大门，他坐在朋友的床上依旧心有余悸，朋友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端出来，他也只是摇着头，半天才缓和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候自己的朋友，他知道，朋友是和父母一起住的，还有一个上学的妹妹。他问说他们去了哪里，朋友的朋友就笑了，说，他们不是就在窗户那里吗？”

“随着朋友的目光移向窗口，他看见三个出殡用的纸人并排地立在窗外，这几个纸人做的惟妙惟肖，和他朋友的家人一模一样，唯独那嘴唇用红色染料涂的十分狼藉，乍看上去像是涂满了人的鲜血。而且这三个纸人的眼睛做的很夸张，不止是很大，黑色的瞳仁仿佛齐刷刷望向我的那位朋友。吓的朋友从椅子上跌坐下来，而他的朋友却是笑容可掬，说，干嘛这么激动啊，他们不过就是看看你，看看你……”

小狗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了一个不明含义的微笑。

“当朋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觉得事情绝对是不对劲，他鬼使神差地对自己的朋友伸出了手………”

讲到这里，小狗戛然而止，他卖关子般的鼓起自己的腮帮，不再说话。

然而不知道我身边的孩子是不是被吓住了，还是故意看小狗的笑话，谁也不开口催促他继续说下去。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我觉得这样实在是说不多去，就玩笑似得伸出手指，去戳小狗鼓鼓的脸颊。

“行啦，小狗弟弟，继续讲吧，姐姐也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当我的指尖碰到小狗脸颊的时候，我原本只是想将他含在嘴里的空气逼出去，也根本没有使用什么力气，但是我的手指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戳进了小狗的脸颊，或许该说，小狗的脸颊就像是一张纸一样薄，我轻轻地一碰，就破掉了。我是学医的，自然对人的内部构造有所了解，但是此刻即使对医学一无所知的人也会感到惊诧，因为伸进他口腔的我的手指感受不到任何的东西，牙齿，舌头，血和唾液，什么都没有。我的心脏顿时翻了两个跟头，导致我的手一抖，就在小狗惨白的脸上豁出一个大口子，透过那个黑洞洞的口子，我看见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就发生了和你一样的事情呢？”

小狗对我笑着，但是我不认为那是笑容，因为脸上大口子的连带，一只纸制作的眼睛从他的脸上掉下来。我惊恐地看见，小狗整张脸都变成了纸糊的，那用色笔勾出的笑容看上去异常的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