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墙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那个声音依旧没有收敛的意思。我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可那个女人像是跟我叫板似得,叫的声音更大了。我怒从心头起,狠狠地一拳头砸过去,然后那面本就不结实的墙壁,被我打穿了一个大洞,半条胳膊都伸进了人家的屋子,我自知闯祸,悻悻地把手臂抽回来。
“对不住啊,我有点太激动了。”
我对着对面那个黑洞洞的窟窿道着歉,但是对方似乎还是没有理会我。
这种情况有点奇怪啊,我把脸贴近那个墙洞,里面没有开灯,漆黑的一片,但是当我正打算看个究竟的时候,一张惨白色的脸出现在洞的另一边。
我惊的连连退后几步,然后被绊倒摔在床上。
那张脸上写满了虚弱,她悲戚地看了我一眼,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对我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消失在洞后面。
看来不是鬼啊,不过那个人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呢,我还真傻,听到女孩子呻*就以为是在做那种事,我还真是彻底的腐烂掉了啊。
“那个,你没有事吧。”
我向那个洞里面喊去。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为你找医生吧。”
从洞的那边又传来了痛苦的呻*声,是的,这下子我终于能够区分什么是快感什么是痛苦了。但是对方似乎只顾着自己难受,没有功夫回答我。
我虽然不想再彰显自己多么有爱心,但是她要是死在了隔壁,对我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墙上可还有一个洞呢。我无可奈何地出了房间,去敲响隔壁的门。
我敲了半天,那扇门终于打开了,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披着拖到脚踝的厚床单,一脸警戒地看着我。
“你,要干什么。”
只是这几个字也像是很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我看见她的脸上满是汗水,一副十分虚弱的状态。
“啊,你不要误会,我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知道你是不是被病痛纠缠着,我是学护理的,也算是半个医生吧,我可以帮你看看,要是有了病还是早点去医院好,强忍着可不行啊。”
憔悴的女人看了看我,强忍着摇摇头。
“让你担心了,我没什么事情。”
“都这个状态了,还说自己没有事情,别再坚持了,有病就去治疗啊,其他什么都不重要,自己的性命才是最宝贵的。”
我以为她一定是担心钱的问题,才会独自在这个小旅店里忍受苦痛。
“要是担心钱也不要紧,我可以先垫付给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啊。”
那个女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但是转眼就被痛苦吞没了,她不得不用手扶着门框。我急忙过去搀扶她。
“不要站着了,先去床上躺下,我帮你看看是什么症状。”
然而当我的手一触碰到她的胳膊,她的脸就扭曲成了一团,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声。
我匆匆放开了手,扭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这一下我顿时惊呆了。
在女人围绕着的床单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而我刚才触手的地方,一片鲜红正晕染开来。
“你,难道是外伤吗,快点给我看看!”
着急救人的我也顾不得礼貌了,我扯去了她披在身上的床单,女人受惊似得抱着双臂蹲了下去。
女人在床单下只穿了白色的内衣裤,她的身材还是不错的,但是在那原本匀称的胴体上慢慢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细长伤口,像是用裁纸刀一下一下割出来的。而且那些伤口就像是刚刚才出现的粉嫩颜色,还在隐隐地沁出血珠。
看见那些伤口,我的第一意识是,这个人是在自虐吧。但是在一秒钟后,我彻底地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在她的后背上,一条条伤口毫无征兆的出现了,那血红的创口就像是讥讽者的嘴唇,狰狞地咧开了数寸。
“医生,没用的。”
女人强忍疼痛,用几近绝望的声音说道。
我跑到门外的药店,买到了利多卡因和几个注射器,还有基本的消毒用具,然后跑回旅店,给那个女人注射下去。果然静脉注射的效果很快,女人没有像是刚才那么痛苦了,之后隔了一段时间,我又给了几次药,躺在床上的女人终于长出了一口闷气。
“我还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用上麻醉药。”
“你知道这个是麻醉药啊。”
我对她能知道这个药品的效果感到有些好奇,毕竟它还是挺专业的药品,不像是青霉素葡萄糖那么大众化。
“利多卡因,用于局部麻醉,而且可以治疗一些心脏的疾病。知道这些也很正常,好歹我也是学临床的。”
“原来是同行啊,缘分缘分,不过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给自己用药呢,你已经强忍了三天了吧。”
女人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
“一来是我没有钱了,我总还要支付店钱和饭钱,二来,我不认为这些科学的手段有办法解决我的问题。”
“你说科学的手段……”
女人把隔壁搭在自己的额头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我看着她的脸,觉得她的年纪也不大,似乎也和我同龄,只是刚才因为痛苦表情扭曲,加之披头散发,我才错认了她的年龄,她也大概还只是被称为女孩的岁数。
“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吧,还会以为我是个疯子,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秘力量存在的呢?那些东西科学无法解释,但是却异常的可怕。”
“神秘力量啊,那根本不存在的吧。”
我看着手表,掐好时间准备下一次的给药。
“我所知道的都是现实发生的事物,作祟的鬼魂,阴阳的狭间,能驱使鬼物的高中生,还有居心叵测的灵媒师。你所说的是哪一个?”
我自己说完这句话,不禁想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又犯贱了不是,又想管闲事了不是。教训还不够惨痛吗,就算你天生爱心爆棚,也给我停留在人类日常事务的阶段好不好!无论下面她怎么接茬,就说自己无能为力,然后明天就给我买票离开。
“原来,你也是能看见的人啊。”
女孩淡淡地一笑,仿佛对我说的东西也司空见惯了。
“你也来这个旅店,该不会也是为了逃避什么吧。”
想不到这个女孩还挺敏锐的,但是我怎么好意思对一个陌生人说自己的遭遇呢。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在逃避什么啊。”
“是么,我倒是觉得不是呢,现在也不是周末假期,你一个学护理的不去上课,独自一个呆在火车站旁生僻地方的小旅店几天,是想做什么呢?”
“谁告诉你我在这待了几天啊,我是今天才来的,我是从外地来会我男朋友的,不行啊。”
女孩子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似乎看透了我的谎言。
“每天你住的屋子里电视都是停在一个新闻频道,根本就不换台,什么样的人会如此执着于国家大事呢,而且我也是要吃饭的,我已经不止一天看见你去买盒饭了。呆在小旅店里什么都不做,吃着难吃的盒饭,电视只作为一个支眼的火柴棍,你心里没有事情那就见鬼了。要知道我们的墙壁和一张纸没有什么区别,我晚上吵着你,你白天也一样在吵我。”
“那还真是抱歉了啊,你的脑子是不是灵活过头了?”
这个聪明的女孩面对我的挪揄,竟然沾沾自喜起来,以为我是在夸奖她。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没有个灵活的头脑,怎么长时间的霸占住系里面的各种第一位,如果我不是在高考前夕生了场病,我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来这种连985的边都摸不到的学校”
看来现在她是彻底不疼了,这算是现代版的傲慢与偏见吗?我不否认她的智商很高,但是情商是不是就欠妥了,这种家伙对于我一个刚刚帮助她的陌生人都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傲,周围的同学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啊。
“不过现在说这个什么用都没有了,我中了类似于诅咒的东西,想来也命不久矣了。”
女孩哀伤地说着。
“你别这么说啊,无论什么事情都是有办法解决的,要是放弃了才是彻底完蛋了。”
我毫无依据地为她打着气,即使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没可能的了。”
女孩掀开盖在身上的床单,让我看她的肚腹之处。我只看见一个半月形的巨大伤疤赫然地展露在那儿,它并不像是之前的伤口那样是新鲜的,它更像是以前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