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香烟都吸完了，我让绚朵看家，独自去附近的市场买了香烟和一些零食。
“啊，小伙子，是你啊。”一个老太太向我打招呼。
“哦，阿姨你的身体已经康复了么，这么快就出院了，怎么不在家里面休息，还出来买东西？”
“本就没有什么大毛病，见到你的时候都休养一个月了，我这群儿女也真是小看我老太婆了，消化不良都得住院检查。”
“呵呵，那是儿女的孝顺，您的福气。”
“可能吧，那小姑娘还好。”老太太问。
“没事，在家玩呢。”我回答
老太太依旧健谈，东西也没少买，我礼节性地要求帮她拎东西，她也一点不客气。溜溜达达送她回了家，当我要告辞时，她非要我进去坐坐。推辞不得，只好从命。
老太太独自住着二百多平的独立式房子，想来儿女也确有些本事，屋里装修也很华丽，而占领空间最多的莫过于盆栽。老太他饶有兴致地为我介绍那些贵重的花木，还有心让我分几颗去赏玩。
“还是算了吧，就家里的一盆花还让我吃不消呢。”我推辞道。
无心的一句话引起了老太太的兴趣，便一再地追问。
“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盆山茶花，我去世的姑姑留下的。”
“山茶…花么。”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尽管转瞬即逝，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阿姨您…讨厌山茶花么。”
“不…不讨厌，你怎么这么问？”她的底气有些不足。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我笑笑，“那盆花有些奇特，我想阿姨你对花的了解，应该可以给我一点建议。”
“哦，奇特的山茶花么？”
“那是活了几十年的山茶，我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了它。后来它陪伴我寡居的姑姑直到她去世，依旧每年发出花苞。在我老家也是很有名的。”
“那，真是稀罕物。”老太太的眼眸低垂，发出了不由衷的赞叹。
“我却觉得它是很邪的，我姑姑因为一些意外终身未婚，那盆花是她的一种寄托，也是遗憾，花长得越繁茂，我越觉得悲哀。啊，抱歉，对您说这种无聊的话。”
“没有关系。”老太太的笑容很苦涩。
“我想我该走了，绚朵那孩子还自己在家，谢谢您的招待。”我起身告辞。
老太太将我送到门口。
“下次…我想到你那儿去拜访，顺便…看看那盆花。”
“随时恭候。”我说。
月光，茶花，还有缭绕的烟雾。笑姑姑笑吟吟地看着我。
“为什么会那么开心。”我问。
“或许你本身就让我高兴。”笑姑姑点燃了第二根烟。
“为什么你并不像我想的那种？”我不解地问。
“那种什么？”
“孤独。”
“那是你的问题。”笑姑姑无奈地笑着，“一切都是你太过想当然。”
“笑姑姑你不会寂寞么？像这不能展示自己美丽的山茶，压抑想盛开的情感，在自我折磨中苦闷地徘徊，真的拥有什么意义？”
“是我的话，会把寂寞当做是宿命吧！”笑姑姑掐着香烟的手指很美，“从小开始，那种发自内心的痛楚。会怕黑，也怕寒冷，无人关怀……”
“怎么会那样，你有慈爱的父母，还有和善的兄弟。”我委实惊诧。
“孤独不是由谁来言说，它是你自己的事。你感觉到它的一刻，它就存在了，从此后如影随形，开始让你的世界，”
笑姑姑的脸庞在月光下洁净如玉。
“宛如地狱。”
冰冷的手臂攀上我的手臂，一双充满冷漠的双眼俯瞰着我。
“绚朵，你想干什么。”我猛然从床上翻起来。
绚朵站在我的床头，手里抱着童话书。
“我睡不着，想让您给我讲故事。”
“半夜三更讲什么故事。”我不耐烦地拿过故事书。“你要听哪一篇？”
“随便。”绚朵钻到床上。
“我没说让你睡在这里。”我厌恶地随意翻开一页，开始讲起来。
故事的情节让我有些惊异，一位美丽的姑娘与男子相恋，结果因为嫉妒与厌恶，男子被姑娘的父亲杀死，砍下头颅，埋在了姑娘喜爱的玫瑰花下…这是哪门子的童话，分明是恐怖故事。
“不讲了。”我猛然合上书。
“让人害怕的原因吗？”绚朵问。
“你不怕么？”
“不会，可以理解，的确是…”
“的确是的？”
“嗯”绚朵点着头。
“喜欢的东西还是放在身边才会安心。”
“即使是死人的头颅？”我问。
绚朵甜甜地笑了：“别的也可以。”
“是么，那我们的花盆里面是不是埋着什么呢？”
“嘻嘻，叔叔在虚张声势地给自己壮胆么？”
“说不定我真的会挖挖看的。”
“可惜我不会同意的哦。”
我与绚朵的眼神在对峙着。
“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把手放在她肩上。
“我知道，叔叔。”
第二天的下午，医院认识的老太太来了。
“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能来。”我说。
想了一夜未虽睡好，就是想看看那盆山茶花。“老太太说。
绚朵为老太太端来了茶，然后就在我身边坐下，我也没有刻意让她回避。
“还是这样繁茂啊，经过这么多年。“老太太叹道，“那个人也去世了。”
“哦。”我点头。
“想起年轻的事真是荒唐。”老太太看着绚朵，“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她，他们太像了。”
我看着绚朵中庸的相貌，回想笑姑姑的美丽面庞，相差实在太远。只得不置可否的笑笑。
“之后我仔细地打听了一下，确信你们就是她的家人，说实话，我心里一直很内疚。可能是我耽误了她一生的幸福”
“都是过去的事，您大可释怀，只是我想问您一件事。当年的那一天，您和笑姑姑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有些难以开口，几次下了决心，才慢慢说来。
“那一天，我跑到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我就….哎，不断地辱骂她，说她是贱人，不要脸什么的，还动了手，用皮包打破了她的额头。”
“那笑姑姑呢？”我追问。
“他只是哭。连还手都不会。正当我打的起兴…对不起…..”我示意她不必挂怀。她掀起额角的头发，露出我之前看过的伤疤。“头部忽然挨了一下，眼前一黑就倒下了。然后拳脚不断地落在我身上，我动也动不了，只听见她在哭喊，住手吧….请放过她…..”
“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很多都记不得，只在朦胧中看到…也许是做梦吧。”
“请说出来。”我觉得找到关键的地方了。
“一个人…很怪的人…看不清脸…黑漆漆的摸样，因为实在太诡异了，我至今还记得，就像是…”老太太无法找出合适的词汇。
“缠满黑色的纱布。”我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样。后来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应该是她送我回来的。说回来，打我的大概是他的弟弟吧，下手还真重啊。我本想休息一下就去找她算账，结果那个人当晚就出了事。”
老太太为了控制感情，急促地呼吸着。
“之后我伤心了一段日子，慢慢地冷静下来，发觉自己不是那么的爱那个人，只不过是一种占有欲罢了，这样一来就觉得自己是个凶手，对不起他们俩。于是我又去了她家。”
“但她没有见我，接待我的是她的母亲，她是个很端庄大方的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她带我看了这盆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