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也想杀了我呢……”
心脏仿佛上下震动了一次,我猛地睁开眼,老太太依旧在喋喋不休。
“我教育儿女吧,就像是对待班级里面的孩子,一点不徇私情…啊,小伙子,你累了。”
“没有。”我摊开双手,“您继续。”
第二天上午,我为绚朵办好出院手续,一回到家,母亲就心疼地搂着绚朵宝贝长宝贝短的,我径自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水喝。
“昨天你大伯来电话,说他想起那盆花的事了,怎么,还有什么说道。”母亲在另一个房间大声问。
“没,只不过是无聊的事。”我草草地敷衍过去,然后拨通了大伯的电话。
“似乎的确有那么一回事,你笑姑姑之前的那个对象。”大伯在电话另一头慢慢回想着。
“是出车祸的那个男人么?”
“是呵。那个男人和你笑姑姑谈朋友的时候,有个很可恶的女人来瞎搅和。”
“可恶的女人?”我感觉有一点接上线了。
“听说是那男人之前的对象,明明性格不合散了,还阴魂不散的缠着他。听说他又处了朋友,就要死要活的大闹,有一次还跑到家里来捣乱。”
“然后呢?”我追问。
“当时只有笑姐在家。我只是听邻居说屋里面发出哭声和惨叫,我回家时看到笑姐一动不动地站着,而那盆山茶花翻到在地,花盆上还有血迹”
“是谁的血?”我问。
“应该是你笑姑姑的,她的额头磕掉了一大块皮,血也流个不止。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愤,我要去教训一下那个坏女人,但你笑姑姑拖着我的手死也不放。”
“后来…又怎样了。”
“你笑姑姑的那个男人当时在乡下教书,听到这件事后就连夜骑着自行车进城,结果在半路上被一辆卡车…哎,可怜的笑姐。”
“那个恶女人,到底下落如何。”
“不知道,之后也没有消息。就算活着也得六十大多了吧。”
“哦,谢谢大伯。”
我放下电话,感觉身后一阵寒意,急忙回头,绚朵正死死地盯着我,手里握着剪刀。
“你在干什么?”我厉声问道。
“奶奶问我上次您买的蘑菇放在哪里了,中午要做小鸡。”绚朵笑着说。
“又在做那种傻事了么。”我看着她手中的剪刀。
“叔叔讨厌外我做这种事么。”绚朵舞了舞手中的剪刀。“反正花期就要结束了,很快就结束了。”
“把剪刀放下!”我低声地对她叫道。
“好的,”绚朵把剪刀塞进口袋,转身离开。“我知道叔叔你会害怕。”
“你错了,”我说,“我既然要收养你,就不会害怕。”
绚朵回过头,像是看怪物般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门出去。
我发觉自己的心跳很快,手心里也出了汗。难道我又说谎了吗。
对绚朵,我的确有一点恐惧,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午夜,那个怪物又来到了家里,依旧是想要那一盆山茶花。
“它对你那么重要么?”我吸着烟。
“它就是我的生命。”那家伙夸张地说道。
“说实话,我觉得你不是什么邪物,一盆花也无甚要紧,买个清静何乐而不为,只是,”我略一停顿,“我不是它的主人,它属于那个孩子。”
“我了解。”她诺诺道,“请您相信我,这盆花不会给您带来好运的,它本身存在就是一种怨念。”
“一盆活了近七十年的花的确不太….”我有些犹豫。
“所以请务必答应。”
“请让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先生,也许没有考虑的时间了。”女人的声音冷淡了起来,“我等待了太久的时间,时至今日,我的时辰已经无多。在此身溃散之前,一定要得到这盆茶花,后日午夜我会来取。如果您还在犹豫,就请恕我无礼。”
“想要强抢么。”我皱起眉头。
“后日再来拜访,倒时务必了却我的心愿。”
话已经说绝了,作为一个异类也算仁至义尽。我开始考虑是不是真的要将山茶送与他呢。
第二天我用尽浑身解数送走了母亲,老太太带着一脸疑惑上了火车。
“终于把奶奶送走了。”绚朵说。她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时那盆茶花,上面的花苞已经寥寥无几。
“下面是不是开始要虐待我了呢?”
“你想我怎么虐待你呢,聪明的孩子。”我在她对面盘膝坐下,花枝挡住了她的脸。
“我无法知道你的想法,你太奇怪。”绚朵说。
“我也不知道你的心理,你太早熟。”我说。
彼此间的沉默。
“我不讨厌你。”绚朵说,“那么多的亲戚,只有你主动站出来。”
“像你说的,我是为了虐待你,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那不过是玩笑,别和小孩较真儿。”
“哦,是我不对。”
继续的沉默。
“你是个不错的人,为什么会离婚?‘绚朵忽然问了个让我意外的问题。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有些不屑。
“你也可以问我问题,我肯定会告诉你。“
“好吧。我说,如果我和前妻在一起,她就会因为我而死的这种理由,你会相信么?”
“我相信。”绚朵认真地说,“你可以问我了。”
“剪掉茶花的真正原因,你肯定了解。”
“婆婆对我说过,曾经有一个人会在茶花开时来娶她的,但是那个人迟到了,婆婆不想认为是他的失约,只是因为山茶花还没有开,等花开时,那个人就会回来的。”
“可惜那个人永远不会来了,笑姑姑就在自欺欺人中度过了一生。”
“这个理由你相信么?”绚朵问。
“我想要去相信。”我说。
“你是个无趣的人,这次是你离婚的真正原因吧。”
“被小孩子挪揄的感觉可真不好。”我说“你也没有真的相信我。”
绚朵的笑声很清脆。
“这盆花对你而言,不会只是遗物的意义吧,侄女。”
“它是记忆,不能忘却的记忆,叔叔。”
“如果有人要夺走你的记忆呢?”
绚朵的脸出现在茶花顶端,看上去天真无邪的摸样。
“说不定我会杀了他。”她的牙齿细小而洁白,“谁都不例外。”
我叹了口气。
“果然,我应该要虐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