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收拾走人了。”女人边说边把我扶了起来，我虽然摔的头昏眼花，但是也能看出来，她长得一般，就是会打扮，“二姐好。”我牵强的在脸上挤出来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
“给你打电话，手机一直关机，我昨天都去长春了，我要是还联系不上你，就要报警了，你难道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家都要去北山还愿吗？你有没有在听？”二姐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应该是在家族企业中号令一方的人物，除了老张还挺期待之外，大家都对此行忐忑不安，尤其是我，看着二姐如此爽朗硬气雷厉风行的作风和嘴皮子，坐她爸的沙发还像个贼似的，我就觉得我是在去赴鸿门宴。
老张虽然很期待，但是他胆子小，二姐大人昨天晚上开着一辆很大的越野车直接压着冰面过来的，当然，我们现在也是坐着这辆车开出去的，车轮飞转，吱呀呀的直响，老张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小脸煞白，冷汗淋淋。我特别想跟他说，抓着我也没用，掉下去的更快。但是我不敢，我怕他挠我。
小五漫不经心的说，“听着呢，我只知道阳历，不知道阴历。”
小四问道，“许爱姐，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二姐大人说，“什么日子都不是，就是北山寺香火太旺，我爸都是挑人少的时候过来，怎么，小姑娘挺懂行啊？”
“她不懂，就是随便问问。”小五知道小四绝对不是一个谦虚的人，怕惹出来事儿，替她答道，“咱们不会掉下去吗？”
嗖的一下，二姐大人一脚油门，越野车飞到了岸上，颠簸了几下，行驶到路上，我们都吓出一身冷汗，唯独二姐大人气定神闲的说，“我还以为小姑娘懂我们国家的古代文化呢，还想把你介绍给我爸呢，我爸这人就喜欢结交能人。”
“我不是。”小四冷冷的说，还是小五懂自己的姐姐。
一路上我们小声的耳语，二姐大人宽宏大量的视而不见，我们大致摸清了小五的家庭情况，她在家也排行老五，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反正是超生了这么多，她爸也没整出来一个儿子，她家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送出去过，就是为了能腾出地方生儿子，反正她爸是个非常重男轻女的人。他爸还特别的迷信，要面子，特别的讲究，到时候吃饭时坐在哪里，一定听她的安排，如果她爸没指名道姓的问话，就别说话，她爸要是给我们见面礼，一定不要推辞，搏了老头面子……听她嘱咐这么多，我更加的觉得自己前途叵测，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她爸本质还不错。她爸很信服的一个算命先生跟她爸说，她妈上辈子造过孽，所以要三辈子偿还，是命中无子，她爸要是不想自己家香火断了，就得另外找个女的生儿子。她爸竟然说，生男生女是男的决定的，科学家都这么说的，你一个破算命的别摆不清自己位置，挑拨夫妻关系……就跟那位大师绝交了。
糟糠之妻不下堂，真挺不错的。
“二姐，你是过来接……伯父伯母吗？”一想到小五是她家老五，他爸妈就不能太年轻，我叫伯父伯母比较合适。
“我们是吃素斋，我父母已经斋戒了三天了，怎么地，你没听说过吗，北山寺明灯大师的素斋天下闻名，有钱也未必能吃上……”二姐大人又开始夸她爸爸人脉深厚了，但是我欲哭无泪啊，说好的大鱼大肉呢，我看到小五在对着我笑，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笑的那么猥琐。
二姐大人把车停到了山门里面的停车场，带着我们去厢房，我们来得早，厢房是空着的，没用小五动手，二姐大人就把我们安排好座位，还生怕小五没有交代清楚一般，“吃饭的时候，只能我父亲转桌子，你们别乱动，长幼有序，还有一会儿他进来的时候，你们都要站起来，他是要面子的人……”
一顿青菜豆腐都能吃得这么费劲，越是暴发户越怕人瞧不起，处处充大爷。
一阵脚步声响起，我们忐忑不安的坐着，二姐大人比划了一下，我们赶紧站了起来，门徐徐的打开，却进来一个少女，眉目间有点像小五，但是很白皙，穿戴的很好，打开门之后把着门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紧接着一个龙骧虎步身材高大的男人进来了，头发花白，神情严肃，我知道他就是小五的亲爹，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啥了，还是老张乖巧，“叔叔好。”
“啊，许娇的同学吧，坐，坐，不要拘谨。”虽然说话客气，但是语气还是那种久居上位的不可一世，我就要坐下，老张抓着我的胳膊没让我坐下，我也不傻，赶紧卑躬屈膝的站直了，紧跟在许父之后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身材臃肿，穿的很朴素，跟许父一比显得老，一看就是他老婆，后面还跟着几个丫头，我眼花缭乱的也没有看清楚，许父入座了之后，我们才徐徐坐下。二姐大人出去招呼上菜，就跟普通的餐厅一样，服务员都是年轻的小姑娘，不过素质真好，其实这里已经是旅游区了。
许父巡视了一圈，目光定格在老张脸上，竟然笑了，“小伙子哪人？”我发现，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老张。老张非常有礼貌，放下筷子陪着笑说，“辽宁盘锦的。”
“盘锦好啊，大米好吃啊。”
“我爷爷家那边有关系，我可以弄到特供的盘锦大米，我给伯父送来。”
“小伙子挺会来事的啊？有女朋友吗？”
我竟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女朋友肯定没有了，不过刚一笑，立刻就吓出一身冷汗，好在除了小五幽怨的瞪了我一眼，没有别人有异常。能看出来，许娇她爸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就是那种看一眼听两句话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生意人，我觉得他令人望而生畏，不愿意与他打交道。除了老张，大概我们几个都是这么想的。
……
“来来来，小伙子，坐大爷这。”许父都开始不装文化人了，大爷在东北话里还有伯父的意思，搭着老张的肩膀把老张拉到了自己的右边，他的大女儿察言观色的温婉的笑着跟老张换座位，老张还特别殷勤的帮着换碗碟，许父更加对老张满意了，“小伙子，你二舅妈也是油田的吗？”
“是呀。”老张特别斯文的回答，我现在已经通过旁听摸清了老张的家底了，老张这是抛砖引玉，他想亲耳听许父亲口讲自己的传奇经历，而且他一点也不着急，饭才刚刚开始吃，也摸清了许父的脾气，就喜欢别人捧着他。
“你二舅家的是你弟弟还是你妹妹？在北京邮电吗？你们家的孩子学习都挺好啊，我跟你说啊，我家也就老五学习还凑合，别的人啊，我都不好意思往外说。你看我家老五怎么样？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知恩图报，就是脾气犟，不会说话。”许父终于切入正题了，老张恰如其分的开始脸红了。
一直低头吃饭默默无语的小五忽然抬头问道：“我二舅二妈在哪？”
刚才那句话老张也没有接上，饭桌上除了他们俩在说话，其余人都没有出声，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小五这几个字清晰的传送，掷地有声，包厢中忽然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筷子都不动了，许家的小妹妹刚放进嘴里一团米饭，现在含在嘴里，都不敢咀嚼，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许母埋怨兼有担心的看着小五。这顿素斋虽然精致，但是太寡淡了，我轻轻的放下筷子，也不打算吃了。
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老张脸涨的通红，他家里是当官的，懂得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更加懂得不该说话时不要说话，现在是家事，外人不能插嘴。
当事人小五事不关己的呆呆的坐着，沉默得我都要坐不住了时，二姐大人爽利的一笑，“父亲，去年咱们企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是不是应该在这喝一杯啊？来，我敬父亲一杯，以茶代酒。”老张赶紧机灵的给许父斟茶，我知道，这件事就这么无惊无险的过去了。许母明显的松了口气，但还是很埋怨的看着小五，示意她不要在刺激她老爸。不过当我看到小五轻轻的抬起下巴，我就知道，这事没完。
“你可以问我同学祖宗十八代，我就不能问你我二爸二妈在哪吗？”小五毫无情感的说道。
一口热茶连着茶杯都泼到了小五的脸上，许父压着怒火问道，“你跟我这么说话吗？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跟我说话？”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了茶杯，摔碎了要赔啊，小五忽然不觉的端坐着，“我要去找我二爸二妈，我要登报，在网上发帖。”
“不识好歹的丫头！要不是我给他们钱，他们能养你吗？你睁大眼睛看看，谁才是你的亲爹亲妈？”
“至少养我长大的爸爸妈妈爱我！”
“滚，今后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我滚！”小五真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她都走了，我们更加无法留在这里了，纷纷站起来告辞，许父依旧火冒三丈，“我让你滚！”
我忽然有点迷糊了，她不已经在滚了吗？小五忽然就做出来一件让我大开眼界的事，她低头弯腰撅着屁股，真就是大头朝下的滚了下去，我赶紧连滚带跑的在下面接着她。
我们几个孤零零无助的站在北山寺的山门外面，囊空如洗，小五捂着脸不说话，我们互相之间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给我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给我汇钱吧。”小四说。
“这里也没有取款机。”顾学霸说，她很谨慎，建议我们最好随身带点现金，但是二姐大人拍着胸脯说，有她们家的人在，不需要。身无分文，更不可能回去借钱，难道要我们走回吉林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