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鬼就喜欢恶作剧,常常冷不丁地吓人一跳,并且想顽皮的小孩一样乐此不疲。小米和姥爹在野外收集怨念的时候时常碰到。由于有的恶作剧的鬼面相肮脏可怖,又是突然出现,小米还是会吓到。如果被吓到的是未成年的小孩,就很可能将魂魄吓跑。小孩丢了魂儿就会发烧说胡话。家里的人就会去小孩白天玩过的地方走一遍,一边走一边喊小孩的名字,希望小孩的魂魄能听到亲人的呼喊声,跟着亲人回来。
可是这次姥爹左看右看,没有看到面相肮脏或者可怖的游魂。
“游魂在哪里?”姥爹问道。
小米指了指站在她脚前的白夜,说道:“被……被它吃了……”
姥爹朝白夜看去,它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般。可是它的嘴还在做咀嚼的动作,舌头不时地伸出来舔舐,只差要打一个饱嗝了。它的肚子比刚才还要圆滚,胖乎乎的如同怀了小猫崽。
姥爹摸了摸白夜的肚子。一股力量透过白夜的肚皮传递到了姥爹的手上。姥爹惊讶不已,仔细看去,发现白夜的肚皮某些地方不断地鼓起又平复,仿佛一个皮袋里装了一个拼死挣扎的活物。
“游魂被它吃到肚子里去了?”姥爹放开白夜,问小米道。
小米点点头,说道:“是啊,吓到我的不是突然蹦出来的游魂,而是白夜!”
“白夜吓到你了?”
“嗯。它吃掉游魂的样子吓到我了!”小米心有余悸地说道。
难怪白夜要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它必定是看到突然出现的游魂后想保护小米,没想到自己的动作反倒吓到小米了。
不过,看到一只猫将一个人一样的游魂吃掉,确实会让人毛骨悚然吧。
姥爹想起在狗肉馆中一群猫鬼将人吃掉的情景。连有血有肉的人都能吃掉,这虚体的游魂自然不在话下。
姥爹摸摸小米的头,安慰道:“你怕什么呢?它是想保护你的呀。”
后来姥爹去世,躺在堂屋里的门板上时,我在姥爹的尸体旁边翻跟斗玩。我妈妈和舅舅都想把我抱开,外公却阻止道:“你们怕什么呢?姥爹只会保护他的,不会吓到他害他的。让他在这里玩吧。”
外公秉承了姥爹的某些观念和想法。有时候我能从外公身上看到姥爹的某些影子,但外公认为自己不像姥爹。这就跟画眉村的人能从我身上看到外公和姥爹的某些影子,但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一样。
姥爹的安慰起了一些作用。小米干咽了一口,蹲下去摸了摸白夜的头,说道:“对不起呀,白夜,我不该怕你的。”
白夜眯上了眼睛。
姥爹趁势劝道:“小米,你摸摸它的肚子。那个游魂还在它肚子里面打拳踢腿呢。”猫鬼毕竟不是普通的猫,这次吃了魂魄,下次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让人惊讶意外的事情来。小米应该尽快接受白夜是一只不普通的甚至非常恐怖的猫的事实。
小米仰起头看了看姥爹,还是不太敢。这跟曾经亲手砍下耍猴戏的人和水猴的头的那个小米似乎不是一个人。女人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弱得提不起一个空水桶,但有时候能提着一满桶的水健步如飞;有时候手指擦破皮便大惊小叫,但有时候伤痕累累仍然一脸刚毅;有时候看到小虫就会吓得脸色大变,但有时候挺身赴死也无所畏惧。
小米还不是女人,但她身体的变化确实越来越明显。平时抛头露面,已经有男人为她侧目。
“试一下。我刚才摸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姥爹鼓励道。
小米终于怯怯地将手覆盖在白夜的肚子上。小米的脸上浮现出快乐的笑容,她惊喜道:“真的哎,它在里面踢打。它不会伤了白夜吗?”
“不会的。白夜是小猫鬼,是魂器。专门装魂魄的容器怎么会被魂魄伤到呢?”姥爹说道。
小米的玉镯子发出一道淡绿色的光,一闪而过,仿佛那道光只是人产生的幻觉。
不一会儿,白夜的肚子不再鼓起,如同池塘里因为丢进一个石头而激起的波纹终于渐渐归为平静。
“这不是装魂魄,这是吃掉魂魄。”小米纠正姥爹的说法。
“好吧。吃掉魂魄。”姥爹认同道。
在姥爹和小米白天无所事事的时间里,铁小姐来找过姥爹几次,但是也没聊什么东西,坐一坐就走了。她似乎比较忙。保定也有她的斗鬼场。
有一次,铁小姐正在喝茶,白夜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铁小姐见了那猫,问道:“马秀才,你开始养猫了?我在画眉村的时候听人说过,好像你的父亲说过‘男不养猫,女不养狗’的话。”
姥爹瞥了白夜一眼,回答道:“不是我养它,是小米养它。”
当时小米不在房间。有铁小姐在的时候,小米便不会跟姥爹还有她呆在一个房间里。不过她又频繁地进来出去,借口要找什么东西。
姥爹回答铁小姐的时候,小米刚好进来。
小米看了看姥爹和铁小姐,立即说道:“你们继续。我是来抱我的猫出去玩的。”之前她进来拿了剪刀,又进来拿了黄表纸。
姥爹和铁小姐都知道小米为什么频繁地进出。小女孩的心思总是容易被大人们看穿,但小女孩还要装作不是那么想的样子。
“小米,你养的猫?”铁小姐问道。
小米点点头。
“猫是很恐怖的动物,尤其是保定的猫。你可要小心哦。”铁小姐说道。
小米问道:“为什么是保定的猫尤其恐怖?”
“保定的猫近年常常出现怪事。”
“什么怪事?”
铁小姐道:“你坐下,我给你讲两件吧。”
小米坐了下来。
“第一件事情发生在保定城南。城南有个卖醋的人,他养了一只猫,那只猫长得油光滑亮,像老虎一样生猛健壮。那个卖醋的人很喜欢它。有一天,这只猫死了。卖醋的人舍不得丢掉它,把它放在家里好几天。时间一久,猫腐烂发臭了。他没有办法,于是带着那只死猫去了附近的一个池塘边。他要把死猫丢在水里。可是他把死猫丢下去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池塘里一阵水响!”
“死猫活了?”小米惊讶道。
“还不算活了。至少这时候还不算,你听我往下讲。”
“嗯。你说。”
“那个卖醋的人听到水响,回头一看,看到心爱的猫居然在水里挣扎,好像想要游到岸边来。他急忙下水去救它。可是他一下就手脚抽筋,倒在水里,很快就溺死了。而那只猫很快登上了岸。这一幕恰好被一个不会水的妇女看到。很快这件事便在保定城里传开了。”
“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小米没有被这个故事吓到,她只关心那只猫的去向。
“不知道去哪里了。卖醋的人的街坊邻居再也没有看到过它。”铁小姐说道。
姥爹插言道:“他不应该把猫丢进水里的,应该挂在树上。”
小米转而问姥爹道:“为什么要挂树上,不能丢进水里呢?难道猫跟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吗?”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有的人说猫死后会神魂不散,会来害人,所以要把它吊在树上任其腐烂,以绝后患。俗话里有‘死猫挂树头,死狗弃水流’的说法。除此之外,还有‘鸡无八年,犬不六载’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