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路在何方
第二天一早,史征明被客厅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吵醒,他知道是自己的父母在做早饭和打扫卫生。他又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等意识慢慢恢复,有关幽灵权杖的一切——那些死者的惨象、宋南一说的奇点、罗巽寒的死……一件一件的钻进他的脑海,让他的脑子像是煮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史征明觉得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不禁呻*了一声,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
等他洗漱完毕走出房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史国良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正在翻看,对着史征明这一面的头版上印着昨天电视上看到的那位导演的大幅照片,一旁用鲜红色的大字打着标题——嫖娼导演XXX,曾一次与多名女子发生**易。
史征明意兴阑珊的坐下,饭桌上饭菜寥寥——每人一碗白粥,一碟自制的腌菜,一碟焦黄的撒了盐的猪油渣。
“供销社两个礼拜没发油了……”陈桂芳又开始唠叨:“幸亏我认识派肉的那姑娘,这礼拜给了一块肥膘特别厚的肉,这不炒菜的油也有了,粥菜也有了。”
这时史小石房间的门打开,睡眼惺忪的史小石光着膀子从里面出来,臭着张脸说:“奶奶,早上能不能小声点,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怎么跟奶奶说话呢?”史征明啪的一声把筷子拍桌子上喝道:“没规矩了?”
“没事没事。”陈桂芳笑着摆摆手:“下次奶奶一定小声哦,快来吃早饭。”说完又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浇了酱油的荷包蛋,还有一块流着黄油的一指厚的咸肉。史国良斜眼瞄了瞄咸肉,喉头咕咚作响吞了一口口水。
史小石却是谁也不理,径自穿过客厅走进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你们可别惯着他,这都成什么样了?”史征明没好气的吸溜了一大口粥,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着,腮帮子和额头一鼓一鼓的。
“嗨,没事,这不是还小嘛,等长大了自己就明白了。”陈桂芳也坐下开始喝粥,边吸溜边说:“小石啊,都挺好,就是太爱玩游戏,晚上老熬夜,你爸晚上起夜上厕所,就经常看见他屋里还亮着灯。”
史征明听见游戏两个字,心里便不由自的想起出命案的那晚那个真实的有点过分的游戏《幽冥世界》,接着汪政毅、李京、奇点、LXH0707,还有感染上病毒的舞者……等等这些又纷纷的往脑子里钻进来,他举着筷子怔住了。
“怎么了?”陈桂芳刚咽下一口白粥,见儿子傻愣愣的既不吃东西也不说话,连忙问道。
“啊?哦……没什么。”史征明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匆匆的把自己的粥喝完。
这时史小石又从洗手间出来,皱着眉头穿过客厅。
“小石快来吃饭。”陈桂芳喊道。
“不吃!我还要睡觉!”史小石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
“这孩子……”陈桂芳有些讪讪的笑着说道。史征明的眉头又紧皱起来,史国良也把报纸微微的往下挪了一点,翻着眼睛透过老花眼镜的上沿看了史征明和陈桂芳一眼。
走出家门,史征明先给廖凡打了个电话,他昨晚在康宁药业的秘密实验室呆了半晚上,研究罗巽寒留下的试验资料,但是一无所获,如果权杖病毒是罗巽寒制造的,那么他一定不是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做的工作。廖凡说自己在李政家凑活了一晚上,让史征明直接去指挥部跟他汇合,一起参加早会。
史征明又给林立人和耿枫分别打了一个电话,林立人带着技术科的同事连夜加班到深夜审查罗巽寒的资料,但这家伙的资料严重缺乏,他之前的人事档案并没有在康宁药业,所以他工作之前的经历他们还无从查起,只能到今天上了班以后到他的学校去查。
耿枫那里也没有什么收获,因为昨天天色已晚,他只走访了罗巽寒的几个同事,但他们都对罗巽寒这个人印象寥寥,此人似乎习惯离群索居,研究课题除了一个王玲曾担任过他的助理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跟他有过合作,工作时间之外也从不与他人交往,甚至连公司年会都从没见他参加过。
此时时间尚早,史征明并不想早早的到指挥部去等待晨会的开始,他对那间云集了上层人物,一言一行都会对整个城市的居民生活产生巨大影响的会议室并不感冒,甚至隐隐有些畏惧。在那里,人命只是冷冰冰的数据,一切的决策也都是在做算术,只要利益大于危害就会去做。史征明虽然知道有些决定是理性和必须的,但是听那些人像是讨论猪肉几块钱一斤一样轻描淡写毫无感情的讨论人命,总归不是滋味。
也许因为自己不是一个政客吧,史征明心想。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乱转。虽然是清晨,但史征明还是开着空调。这个夏天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季节,才过了梅雨季节,气温就屡屡突破历史极值,已经连续出现了好几天40度以上的温度,这让人们对于高温会抑制幽灵权杖扩散的期望成了泡影。
史征明沿着河岸往前行驶,河道上却不像别的地方一样杳无人烟,江中不时有货轮突突突的开过,自从钱潮市对外封锁以来,水路交通便成了物资进入的重要通道,这条在历史上非常著名,但随着都市文明的发展已经渐渐衰败的运河,在今天重新焕发了活力。河道两岸有一些人在钓鱼,有几个甚至在撒网捕鱼,自从物资需要凭票供应以来,人们的蛋白质来源奇缺,于是很多人重新干起了从前靠水吃水的行当。
史征明一路往前开,心里一股异样的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随着地势越来越偏僻,这条运河两岸的人却越来越多,络绎不绝,有些地方甚至成了自发的鱼市,一些人当场把捕上来的渔获就地销售,恍惚中竟然有一些往日熙熙攘攘的感觉。
史征明渐渐明白过来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来自哪里了,整整数公里的河道,竟然没有一个警察,没有一个城管,一个管理者都没有……按照昨天晚上史征明碰上的武警盘查来看,这种较大规模的人群聚集应该受到严厉的管控,甚至取缔才是啊,为何现在连一个穿制服的人都不见呢?
史征明纳闷的开了一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早会的时间,他调转车头往指挥部驶去。
39、溃败
史征明一到船厂改造而成的指挥部门口,就觉得不对,平时一门双岗已经觉得很森严了,但今天门口的哨兵加到了足足六个之多,每个都荷枪实弹。查岗也严格的多,把史征明跟他证件上的照片足足比对了两分多钟,才挥手放行。
会议室里也不同于往日,所有人基本都沉默着,史征明甚至在电视屏幕上的几个高官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恐惧。
史征明找到廖凡和李政,在他们身边坐下,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廖凡有些茫然的摇摇头,李政咬着史征明的耳朵说:“肯定是出事了!”
这时秦北麓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在会议桌的一头站定说:“保密级别不到6级以上的同志先回避一下。”
坐在主会议桌以下的人都纷纷站起身鱼贯而出。
李政拉了一把史征明说:“走,我们都不够格。”
史征明刚想站起来,却听秦北麓又说:“疾控中心的同志留下。”
李政又拉着他坐下。秦北麓等所有人都走出门外,便朝门口微微一颔首,门口一位工作人员把会议室的大门砰地关上,虽然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但史征明还是感觉心头一暗。
秦北麓环顾了会场一周,视线扫到史征明的时候还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他有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秦北麓收回视线,会议室里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墙上那些领导高官也都沉着脸一动不动,像是挂着墙上的画片一样。
“同志们……”秦北麓终于开口了:“我要宣布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秦北麓又喘了几口粗气,似乎对于这个消息连他自己也难以接受:“昨天进入我市的海波市武警总队,在昨天晚上发生了疫情……”
“什么!”会场里有人失声喊了出来。所有人都表情愕然,有几个甚至双手抱头站了起来。如果把对抗幽灵权杖的疫情比作是一场战争,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时候,一队生力军的进入似乎让大家又重新升起了一些信心,但是没想到这支生力军竟然连一天也没支撑住,在病毒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一触即溃,这对人的信心简直就是无情的摧毁。
“安静!安静!”秦北麓沉声喝道,那些人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纷纷坐下,但眼神里还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到目前为止,”秦北麓继续说道:“已经发病的武警同志有6名,因为军人都是集体生活,彼此联系密切,与这6位同志密切接触者众多,所以现在整个海波市武警总队已经被全部隔离了,只是这6位同志在潜伏期还曾经上街巡逻,盘查过车辆,所以他们接触过的人很多,我们无法一一控制……”
史征明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哄的一声响,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自己昨天晚上也被武警拦下盘查过,如果那武警是这六名感染者之一,那岂不是自己也有被传染的可能?如果自己被传染了,那么廖凡李政甚至秦北麓这间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岂不是都有被传染的可能?而且自己的父母,儿子岂不是都有被传染的可能?史征明脑子里嗡嗡嗡的响,以至于秦北麓后面讲了什么一概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