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撤退
这场极不正常的隆冬冰雹下了十几分钟,紧接着而来的是像在天上撒面粉般的大雪,气温也如同李进的信里面预言的那般,在一个小时之内骤降到了零下十度以下,这是绝大多数江南人终其一生都没有经历过的温度。大雪和严寒阻止了排队的人再次回到广场,但撤离工作也一样难以展开,原本陈涛预计中的连夜撤离,在缺乏照明手段的极寒雪夜根本难以实现。人们只能缩进帐篷,裹上所有的衣服,抱紧家人,瑟瑟发抖。
已经过了午夜时分,陈涛还在会议室里,就像胡卓昌说的一样,会议室里点着火炉,火炉上还烧着一壶水,这时候快烧开了,发出嘶嘶嘶的声响,炉膛里的火光映着陈涛的脸,让他半张脸火红一片,另半张脸则处于黑暗之中。
陈涛眉头紧蹙,两个消息让他非常恼火又深感不安。一是妻子甄欣没走成,警卫们还没劝说成功,冰雹就下来了,让甄欣也只好躲在了这会议室里。第二个消息则更让人揪心,张铁军派出去的侦察兵回来一组,说观察到一队武装士兵从城北进了市区。
“看清番号了吗?”张铁军对两个回来的侦察兵问道:“人数大概多少?装备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重武器?”
两个侦察兵身上都狼狈不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这一路不顾风雪的赶路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其中年长一些的那个回答张铁军的问题:“番号没看清,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先头侦察部队,大概两个排的样子,有两辆老式吉普车,看车牌是大军区的车。装备方面有一些D型火箭筒,车上各有一门60迫击炮,其他重武器没有。”
他说完,另一个士兵又补充道:“我们看到他们进了城就先回来报告了,小李他们还在盯着,我们走到半道就碰上了冰雹,回来晚了,但这样的天气他们也没法行军,估计还处于郊区一带。”
张铁军听完,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他转身面对陈涛说:“这伙人怕是来者不善……”
陈涛点点头说:“不让人意外,嘉湖平原上的粮库基本都被我们一扫而空了,他们没有给养,只好南下。”
陈涛又说:“铁军,刚才他们说的侦察情况,我不是太懂,根据你的判断,这伙人力量怎么样?”
张铁军摇着头说道:“怕是不好对付,侦察部队就两个排,主力部队可能会在一个团上下,装备方面现在大家都没有重武器,倒是差不多,但他们有两台车,后续部队很可能会有更多车辆,如果再有一两门牵引小炮的话,力量上我们就相差悬殊了。”
陈涛低下头,看着火光,脸上忽明忽暗,呆了一会又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要是打起来的话,我们没有胜算?”
张铁军倏地一下挺直了身板,高声说道:“打仗不是算算术,靠的不只是人数装备,在真正的战场上,我们硬骨头六连完全不怵任何对手!”他犹豫了一下又说:“但是……”
“但是什么?”陈涛抬头问他。
“但是现在有这么多老百姓需要保护,敌在暗我在明,加上广场上无险可守,各个路口都要派兵把手,把我们人数上的劣势无限放大了,还有我方只能被动防御,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方……”
“那依你的意思呢?”
“收缩防御!”张铁军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跟前,只这上面说道:“雪停以后,马上组织撤退行动,该走水路的还是走水路,剩下的不用再等了,直接走陆路,放弃一切辎重物资,在原定的弃船登岸处,过跨江大桥。而我部在这里和这里,部下两道防线,阻击敌人!”
张铁军接着又说:“陈市长,现在难民营已经失去意义,哪怕没有敌人来犯,在胡卓昌这些人的煽动之下,人们随时会失去理智,到时候只怕……”
陈涛知道张铁军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意思,一旦民众丧失理智,冲击营地,那他们就只有开枪一途,而自古以来,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开枪的人,无一例外,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极端丑陋的骂名,都是被钉上历史耻辱柱的人物,显然张铁军并不希望自己跟随的领导背上这样不好的名声。
陈涛这时候也不再迟疑,挥挥手说:“就按你说的办!”他又转身对一直听他们对话的吴立昌说道:“老吴,你现在就跟铁军一起,去安排撤离的事情,只要雪一停,我们就走!”
吴立昌连忙起身,跟张铁军两人一起急急忙忙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