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人自然是王晓霞,她是被同样大难不死的许明智拖回来的,自从亲眼目睹刘建民死亡以后,她的脑子一直都是蒙的,在许明智拉着她飞奔的时候,她的眼睛能看到障碍物,她的身体能自动的做出躲闪动作,但是她的心却是空的,头顶的光线渐渐褪去,夜色渐渐翻起来,她都毫无知觉,就像刘建民被打中的那一枪,她的身体已经麻木,但是疼痛却没有追上来,这让她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隔绝了,她任由许明智带着她到处奔跑,不知道在哪里躲了一晚上,直到进入到这个营地,心里的疼痛才慢慢追上她。
王晓霞的意识慢慢回来,她想起刘建民已经死了,从此再也不会在她的世界里出现,她努力去回想以往他们以往生活里的一些片段,想把它抓在记忆里,但想起来的只有她跟他闹分手的那天晚上刘建民冲进雨夜的孤独背影,以及他倒在汽车顶上嘴里冒着血说的那句无声的“我爱你……”
许明智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哭的那么伤心,王晓霞的眼泪就像是珍珠项链断了线,不是一颗一颗的掉,而是成串的往下淌,她的手不断的在眼眶上左右抹着,抹完了便在空中一甩,泪水便化作水珠子飞出指尖,余下的眼泪和她的妆容、这几天奔波沾染上的泥垢,一起把她美丽的脸弄的面目全非。而是作为单身汉的许明智对此完全束手无策,只能呆呆的说两句:“别伤心拉~人死不能复生……”之类干巴巴的话来加重王晓霞的悲伤和内疚。
这时,许明智看到对面的帐篷里,那个一直看着他们的面目和善的中年妇女,站起来向他们走过来,她在王晓霞身前蹲下,把一条手绢塞在王晓霞手里,一边轻抚王晓霞的后背,一边轻轻的说:“小妹妹,你是怎么了?这么哭,可是要把身子哭坏的呀。”
王晓霞兀自呜呜呜的哭着,一边的许明智替她回答道:“她男朋友死了!”
“是老公!”王晓霞吐出她哭泣以来的第一句话。
“可怜的孩子……”孙晓继续轻拍她的背:“你老公一定待你很好,不过他要是地下有知,一定不喜欢看到你这样的呀。”
王晓霞一下子崩溃了,猛地扑到孙晓的怀里,积蓄了这么久的内疚和悲伤朝一个陌生人猛烈的宣泄出来:
“都是我害死了他!我不该要苹果手机,不该要名牌包包,不该要房子,他对我那么好,我却跟他说要去做鸡,他为了救我,命都不要了……”
“嘘……嘘……嘘,好了……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孙晓抱着王晓霞,视线越过她的后背,发现自己的丈夫贾兴德正呆呆的看着她。
“陈市长,你们不能这么做!”
市府二楼办公室,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神父服装的,六十上下的男子站在陈涛对面,脖子涨的通红,正跟陈涛在激烈的辩论:
“你们搜刮走了城市里所有的食物、饮用水和药物,你让剩下的人怎么活下去?”
“马神父,这是场全球性的灾难,电力和通讯几年内都恢复不了,甚至永远都不会恢复到以前的水平,这样的城市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没有电力,楼房里的居民用水、垃圾排放等问题根本无法解决,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农村,建立根据地,然后在慢慢恢复。”陈涛对笑着说道,这马神父是宗教界的有名人士,在骚乱最厉害的那个晚上,他一力做主打开他所在的教堂,护佑了很多慌乱的市民,这样的人让陈涛甚为敬佩,跟他说话也和颜悦色,尽量把自己的意图解释清楚。
“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地点?大家分头行动,效率也高一点,为什么要先进难民营,还搞什么甄选?”
陈涛没想到活了六十多岁的马神父竟然这么幼稚,他愣了愣,最终还是说道:“因为根据地资源有限,不可能庇护所有人……”
“那剩下的人呢?让他们等死?”
陈涛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马神父紧接着说:“你又是凭什么来决定谁去根据地,谁留下来等死的呢?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力?你不是上帝,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人的生死!”
陈涛有点恼了,回了一句:“当太阳风暴来临的时候,当暴徒们杀死儿童、**少女的时候,当这营地里臭气熏天的时候,请问神父先生,你的上帝在哪里?”
马神父想也没想说:“这正是上帝的旨意,这灾难本来就是上帝降下的神罚,用来惩罚不信神的人的,这一切《圣经.启示录》里面都有记载……”
“哈哈哈……”陈涛怒极而笑,指着马神父说:“那好,请你的上帝带着他的信徒走吧,我的营地里只留对延续我们的种族有利的人!只留能出力重建家园的人!只留能恢复我们灿烂文明的人!我的营地里没有上帝立足之处!”
马神父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陈市长,你……你……你……”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一甩手,恨恨的说道:“哼!说的好听,你知道你的士兵是怎么甄选进来的人的吗?我告诉你,他们收受贿赂,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到这里!”
陈涛又是微微一笑说:“马神父,你觉得我是靠什么控制这些荷枪实弹的士兵的?”陈涛指了指自己:“是我的权威?”又指了指马神父:“还是你的信仰?”他两手一摊又说:“还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马神父一下呆了,在他六十多年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赤裸裸的把人性剖开摆在他面前,他面红耳赤的指着陈涛说:“你……你们不信神!”
陈涛看着马神父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错了,不是我们不信神,是神不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