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着,很快就到了柱子的尾七,当时奶奶说父亲身上有邪祟,要等柱子尾七一并祛除,也不知道是不是村子里最近接连发生怪事,父亲身上的邪祟竟然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上次他坐在楼上的那场景,他完全就像一个好人。
柱子尾七的头一天,柱子的家人就来请先生了,来的是柱子的父亲,但是他说话的神色和神情都不大好,问了之后才说,最近他家也是不太平。
至于怎么个不太平法,也不是很严重的事,就是每天晚上他们都能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有时候会听见院子里有人搬东西的声音,有时候晚上收拾好的碗筷饭菜,到了第二天会被放在了饭桌上,还有一个吃过的碗筷。
他说这是柱子回来了,他母亲见柱子回来吃饭,还特地不让去请先生驱邪,每晚都会做好饭菜放在桌子上,摆好碗筷给他来吃,果真第二天饭菜就会都被吃过,而他母亲思念儿子,几乎每晚如此。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先生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安慰他家说不用怕,柱子是他家的自己人,是不会害他们的。他父亲说明天就是尾七了,都说过了尾七亡魂就要去受罪了,怕先生忘记了,这才专门来请,好让先生帮他祭祀超度,好让它在下头少受一些罪。
先生自然是一力承担了下来,后来他父亲又和父亲他们聊了一些最近家里的事,这才离开。
等柱子他父亲走后,我问先生真是柱子回家来了吗,我说亡魂不是只有头七才能回来一次的吗。哪知道先生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他说,那根本就不是柱子。
我们都吃了一惊,那不是柱子的话,难道是盘踞在他家的邪祟不成?先生这才看着我们说,他问我们留意到柱子他父亲的眼睛没有,我们都觉得有些诧异,问他的眼睛怎么了,说实话,要说看我还真没看到什么。
先生说他的眼睛里有一股死人气,我说他人老了,眼睛自然不灵光了,先生却说不是不灵光,而是那种死气沉沉,一看就看得出来的,我问为什么会那样,先生说被附体了。
被附体了?可是他说话都很正常的呀,我说。
先生接着说,不光是他被附体了,听他说的,只怕柱子他母亲也被附体了,我问先生这他是怎么知道的,先生说老头子说柱子他母亲每晚都做饭菜给“柱子”吃,表面上看起来是思子心切,但是这明显也是被附体之后招待恶灵,而且老头子的话里没有提及柱子他媳妇,按理说柱子他媳妇也应该帮着做的,他家似乎已经很不对劲了。
听完先生的话,我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于是我问先生那明天还去不去,先生说怎么能不去,父亲身上的恶灵,还等着一起祛除。
说实话我也被安排在祭礼当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因为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是柱子家的人,柱子他父亲负责答应奶奶,他媳妇则要抱着香负责磕头,唯独他母亲和我各自抱了一个纸人在奶奶两边,奶奶说绕的时候,我和他母亲就抱着纸人自左往右地绕三圈,奶奶再说绕的时候,我们又自右向左再绕三圈。
这些都是祭礼的基本仪式,奶奶说只要不出岔子,就不会有问题,所以要我照着她说的去做,我倒也没做错,祭礼结束,奶奶拿了两个纸人,和纸钱一起烧掉。接下来的就没我什么事了,因为接着是先生念悼文,奶奶不会写悼文也不会念,于是就先生来,先生念了很长时间,结束了之后,就是叫魂。
尾七是柱子和家里人最后一次见面,有什么想说的等等的都在今天完成,但是我觉得今天的尾七已经不是帮柱子叫魂了,而是在叫恶灵,因为我发现柱子家到处都是准备好的符纸和驱邪的东西,包括松针。
因为我知道的是,头七尾七都是不需要松针的,我还发现踩在松针上,柱子他母亲总在动,好像很不自在,而且松针还有一股香味,也是驱邪用的。
直到这时候我才留意到柱子家里人的不正常,因为正常人会很喜欢松针的这个味道,可唯独他家的人很是厌恶,不时地捂鼻子皱眉。
先生念完悼文之后,就让柱子他父母亲和媳妇到屋子里来,说是要开始叫魂,让我、父亲和母亲这些外人在外面,不要站在门前,否则会挡了柱子的路。
然后先生含了一口水,用震子在门里门外各划开了一道符,然后就关上了门。
弄好这些之后,奶奶在里面弄了一阵,然后我就听见她开始叫魂。在奶奶开始叫魂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院子里吹过一阵风,接着只看见门外的魂幡开始随风摆动,那风吹在脸上,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脑袋忽然一空的感觉,然后就像是从恍惚中猛地清醒过来一样。
而奶奶还在继续,只是里面的情形好像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我似乎听见柱子他母亲的说话声,起初还是说话声,可是慢慢地就变成了嚎叫声,可是奶奶的声音却不变,一直在用平缓的调子喊着,这时候我才听见母亲说,奶奶这不是在叫魂。
我不怎么懂,于是问母亲说这不是叫魂那是在干什么,母亲说是驱魂,听着像叫魂,其实是在驱魂,柱子他母亲被恶灵附在身上,所以才会有反应。我说柱子他父亲不也是被上身了吗,怎么他没有反应,母亲说这就不知道了。
接着我就听见里面开始一团乱,柱子他母亲的嚎叫越来越厉害,最后几乎成了吼叫,而这时候我已经听见了先生的声音,他让柱子他父亲和媳妇按住她。
我们在外面只能听着,但却是干着急。正在这时候,我忽然感觉母亲拉了拉我的衣角,我看向母亲,母亲却示意我看父亲,我看过去的时候,只见父亲好像在翻白眼。
然后母亲敏捷地递给我一道符纸,和我说让我按在父亲手心上,不要松开,我于是照着母亲说的去做,在父亲毫无防备的时候拉过他的手,然后将符纸按在了他的手心上。
至于母亲,等我再看的时候,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拎了一只小桶,里面好像泡着许多东西,她想都不想就从父亲当头灌下,我只看见水、松针、鸡毛、符纸和香面淋了父亲满头满身,在母亲朝着父亲当头灌下来的时候,她朝我说不要松手。
我于是更用力地按着,自己自然也被溅了满身都是,而就在这个时候,奶奶驱魂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然后我看见门忽然开了一条缝,奶奶和先生从里面挤出来,先生最后出来,他出来之后迅速将门合上,与此同时拿出震子在门上重重地敲下去,清脆的响声让耳朵为之一震,接着他敏捷地将符纸贴在门上,这才来看父亲。
父亲被这么一弄之后顿时清醒了过来,只是他却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看着我说这事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奶奶已经端了一碗水来让父亲喝下去,父亲不知所以然地喝了,然后先生折了一道符纸插在了父亲的领子里,然后用震子在父亲脖后根敲了这么一下,只见父亲忽然就弯腰似乎要呕吐,与此同时奶奶和我说可以松开了,然后父亲哇地一口就吐出一口一口的黑水来,父亲一连吐了十几口,最后终于变成了苦胆水,这才停了下来,先生叮嘱我和母亲说,先把父亲扶到车上去,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