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我冲过去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一团似有若无的空气。整个人从鹤的正面,直接扑到了他的背面。我茫然转头,鹤也转了过来,笑嘻嘻地看着我,收起手臂,眼神却有些无奈。
我这才注意到周边的环境,这里不是别的地方,不是间阳村不是酒店不是n市,还是刚才的虚空之中,只不过这个地方像是辟出的一个明洞。人站在里头,身体能够暂时恢复重力,不至于像刚才那样随意飘散或者跌入洞底。
“大家……过得好吗?”鹤问,两手插在袖口里,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如果这个幻觉是假的,我也认了,就算只是梦到了鹤我也好过多了,我不想再受那种虚空度日的折磨了。
“好……”刚出说一个字,底下全都变成了呜咽,脚也不稳。晃晃悠悠地就跪在了地上。
太难受太想念,你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把我推出去,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地牺牲自己,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话。你走了,我们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
鹤走过来,半蹲下*身子想要拍拍我的背,可始终没办法触碰到我。影子一般的身体只能看,并不能做出任何实质的行为。
“诶……真是……好不容易见面你又哭了,怎么这么麻烦呢……”
熟悉的话像一把火把我燃了起来。我站起身,两手狠狠地用袖子抹干了眼泪,用力之大,眼角有些火辣辣的疼。鹤被我的动作惊到了,手腾在半空之中,末了突然笑起来:“怎么了,不哭了?”
“不哭了!”我嗅嗅鼻子,语气坚定地说道。
鹤哈哈大笑:“小姑娘长大了啊……”
“鹤,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重逢过后,更多的是疑问。
一连串的问题,鹤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头大。但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看得出他也有些困惑。
“唉……怎么说呢,我其实也是被动的,当时被炸懵了,我只想着,要死就死,别太折磨,省的以后变成孤魂野鬼,不好投胎。”
“但过了很久,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有意识,眼前是黑的,周遭是冷的,空气是浑浊的。赶紧想动自己的身体,但一动,登时就傻了。”鹤努努嘴,似乎回到了那时候的场景,“感觉不到手,也感觉不到脚,你能想象吗,自己只剩个意识,其他什么都没了。有时候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五米开外有条满是窟窿的大*腿,好像是自己的。”
看不见,摸不着,就跟这里的虚空没什么两样。梦境和像是只有这一条鸿沟,生与死也只有一条界限,如果刚才不是他抓*住了我,我有可能连回到现实的机会都没有。想来不禁觉得有些后怕。
“然后就看到了这里,一片黑色的虚空。反正自己也是半死不活,干脆跳了进去,一共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后来我仔细想过,应该是珠子的力量救我了,我才能够重新站在这里。”
听着挺玄乎,珠子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鹤看出了我的疑惑,缓缓道:“大概是碧莹留下的力量吧。”
一听到碧莹两个字,我一下瞪大了眼睛。对于这个跟自己有着莫名联系的古代女人,我总觉得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好奇得不行。“她也是法师吗?”
鹤摇头:“怎么可能,她只是个普通人。”说到这里,鹤停了下来,眼神有些暗淡,我自觉不再问下去,等他自己消化。
“就当是我猜的吧。我想过,假如我的意识还能存在,而且还能保持这么多天,身体说不定也有得救,只要二合一,还能有回去的机会。”
“你快告诉我,我这就去地里把你刨出来!”
鹤斜乜了我一眼:“什么叫刨……把本法师说的跟个地瓜似的……”
“我的身体只是个投射,意识的投射,虽然不能做出实质性的行动,但法术靠的可不是身体。咒语、手印、符咒包括意念。终究是意象化上的东西,特殊的能量。所以这么多天,我琢磨着一件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成功了。”
我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听上去不是那么简单,但又忍不住问:“什么事?”
鹤话锋一转,突然问我道:“你听说过清朝时候‘李通判’的故事吗?”
李通判?我当下第一反应是通判这个名称。这是个官名,也称为“分府”,管辖地为厅。配置于地方建制的府或州,用来辅助知府政务,分掌粮、盐、都捕等,品等为正六品。距今也得有几百年了吧,我怎么可能听说过。
鹤看我一脸蒙圈的样子,有些痛心疾首:“哎,现在的年轻人,看的都是什么书啊……”
“我不知道你就告诉我啊。”
鹤哼了一声,不屑至极,但还是耐下性子跟我细细地讲:“清朝时候有个李通判。家财万贯,妻姬有七,但年纪轻轻就死了。有个道士贪财图色,用法术使自己的魂魄钻入李通判的尸首之中,还魂归来准备鸠占鹊巢。不过奸计没有得逞,刚刚还魂,就遭了天谴。”
故事是好听,但跟正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鹤一下变得得意起来,“清朝时候道士的小把戏,在我眼里就是个渣渣。不过技法我倒是可以依葫芦画瓢地使出来。算是借个意思。”
“我要把我的魂魄,转到另一个人身上,然后重新回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借尸还魂,听起来怎么都觉得后背发凉。“可是……这不是违背道德么。难不成你也……”
“谁告诉你我贪财图色的!”鹤立马反驳,唾沫星子都飞了起来,“合着师父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贪财图色的小道士?”
“不是不是……”我忙不迭地摆手,原本昨日重现的温情时刻瞬间不见了,师徒的小船说翻就翻,“您继续说。您继续说……”
鹤缓了缓,依靠在洞壁上,思考了一伙儿,幽幽地说道:“我要在死人身上还魂。”
被从虚空之中甩出来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五脏六腑全都扭到了一起,以至于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我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
秦初一此刻还在床边上守着,一听有动静想要过来看看,却突然看到我猛地坐起,还好他反应快,一歪头躲过了一劫,否则肯定会被我撞个大包出来。
“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宽大的手上抚上我的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呼吸十分急促,我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久才说道:“看……看见了!”
秦初一脸上的表情迅速从担心变为放心,捧着一杯水让我先喝下,慢慢说。
窗外的天色开始暗下来了,青蒙蒙的有些分不清是凌晨还是傍晚。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在冰冷的冬季透出些许的暖意。这里的时间跟梦境不一样,我在虚空之中呆了大概有十个小时,现实之中也差不多。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身上出了不少的汗,连带着底下的枕头都有些汗涔*涔的,所以一下跳起来,脖颈感觉分外的凉。秦初一拿被子把我裹成一个球,只露出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