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此时却难以分辨。
行刑台上,钟起并未胆怯,看淡一切,嘴角的那一抹笑,始终没有散去。五马分尸,极其残忍,钟起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着,细嫩的脖子被累得红肿。但他发不出声,无法辩驳,也不愿辩驳。一声令下,五马奔腾。
我一下子闭上了眼睛,虽然是窥梦,但我还是不能忍受那样血腥的画面。我从没想过。钟起死亡的背后,竟然是这样一回事。最后的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廉家,徐氏完全不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只是一心一意地帮着国家铲除余孽。
若不是愤恨到了极点,人怎么可能将怨气具象化。又不惜以牺牲后代的代价,永生永世地活下去,只为报仇雪恨。
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同情钟起了,或许那不是那么的不讲道理,跟残暴的偠人不一样,他有他的理由,或许我还可以跟他讲和,不需要再斗争下去……
眼前的一切都黑了,梦境结束了。钟起所要展现给我看的东西就是真相。假如不是梦境,我根本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坐在长凳上,我无法安心,同为梦师,我无法体会他内心中的愤懑。
猛然间,当我还沉浸在自责羞愧的情感中时,藏在口袋里的右手突然猛地伸了出来,朝着前方的空气中“呲啦”一掀。
我的脑袋“嗡”的一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扇骨怎么会自己跑出来,空气中有什么?
面前的黑暗开始摇晃。连带着身下的长凳都开始慌了起来。我一下子站起身,四处寻找着钟起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人。手中的扇骨莫名地开始发光,伸到眼前一看。扇面竟然在此刻出现了。
透明的扇面之中,有个黑影子在其中横冲直撞,几次三番想要跳出扇子的束缚,但却无计可施。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刚刚那一下,是扇子的护主行为。那个黑影子,是朝我攻击的妖怪。
再回头看眼前的景象,哪还有什么长凳空地。
我明明就站在宋秋兰跳楼的医院里,身旁是展开扇骨的长凳,手里握着手机,那天短信还在闪烁着。
人民公园八点,吴恙,出来吧。
我根本连公园的门都没有踏入!
梦境从这里就已经开始了,钟起的计划远比我想象中周密太多,在我收到短信的这一刻,梦境就已经开始了,连带着后面的一切,我回家,我换衣服,我去吃烤鱼,碰到那对情侣,什么都是幻觉,我躺在这张长凳上,居然做了一个春秋大梦!
我一下变得紧张起来,面前的医院一片死寂,整栋楼的灯都暗着,包括急诊大楼。刚刚从梦境之中逃离而出,亏的是这把扇子,但现在我是出于梦境还是现实,完全无法得知。
梦师恐怖就恐怖在这一点,你连你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扇子里的黑影还在不停地冲撞。举起扇骨,应对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划出不同的连接线,最后停留在中间,念动徐家控梦密语,手中的扇子猛地开始震动起来,扇子里的妖怪更加躁狂,我几乎能感受到它偏执的力量在不停地搅动扇子。
时机一到,合扇灭妖。
我不带丝毫犹豫,咔嚓一声,将扇骨从左至右使劲合下。夹带着妖怪的扇骨跟先前完全不同,纵使它依旧被控制着,力量却还在,要想合下扇骨,需要费一些气力。好在借助貘的力量,扇骨成功按下,只听见一声惨叫,扇子没了动静。
我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不断地喘着气,伸手轻轻将扇骨再起启开。
那股约束的力量已经不在了,但清清楚楚,那条代表金的扇篾上,多了一道血迹。
好险啊……我对自己说。
如果刚刚不是扇骨,我想现在早就被妖怪给咬死了。
妖怪在,那钟起呢?
我缓了缓呼吸,从椅子上站起来。四周空无一人,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生气。医院怎么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从那条进来的小路不断往外走。整个空旷的花园里,只有我“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听上去分外寂寥,更加增添了环境的诡异感。抽烟区的蘑菇型凉亭出现了,黑压压的仿佛一个死人的脑袋。
我绕过花园,来到医院前,依旧没有看到任何人。心里越来越忐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住院大楼的门前。
这场景让我想到了叶德庭的梦境,我狠了狠心,还是走了进去。走廊一片黑暗,灯都开不起来,我只能借着手机的灯光一步一步朝前走。
前面就是走廊的尽头了,要上楼吗?我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脚步声停,安静地我都不敢呼吸。
去病房看看吧。我朝后走了几步,按住了病房上冰冷的门把手,用力拧开。
下意识地去按墙上的开关,啪嗒一下却没有亮。
“有人吗?”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回应我的依旧是黑暗和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的安静。我咽了咽口水,摸着黑往病床的方向走,一边打开了手机背光。
没有人。床*上的被子半掀着,皱巴巴地缩成一团,摸了摸底下的床单,还有余温,人应该走了没多久。但地上的拖鞋还在,整齐地摆在床底下,似乎病人是光着脚偷偷摸*摸下床的。
一连走过好几个病房,里面都没有人,空荡荡的,像是一双双黑夜里的眼睛。
我在走廊里小心地走着,手心渗出了不少汗水,转弯的时候禁不住一抖,光线光线晃动了几下直往地上摔去。
幸好另一只手接的快,我后怕似的吁着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捏着手机的胳膊微微朝下,让光线达到地上去。刚才一直忙着朝前看,却忘记了地上。病人是光着脚在地上走的,应该会留下什么踪迹。
果不其然,接着灯光,可以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黑乎乎的印记。我赶忙走过去,强光一照,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脚印,准确的说,是一滩血迹。我强忍着恶心,蹲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血还有些粘*稠,应该留下没多久,不远处还有印记,顺着走廊往前延伸。
这里不是没有人,而是人都被带走了。我顿了顿,随即循着地上的血迹往前走去。
刚刚已经走过一遍的走廊再走起来速度快了很多,大概走到尽头的时候,血迹半道停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一头的是大门,另一头则是通往后一栋楼的通道。
这所医院规模不是很大,但房子是新造的,看上去十分气派。住院病房后面的大楼,差不多是员工宿舍了。隔开挺远一栋距离,中间差不多有一个和花园等大的空地。
所以说,那些病人是被带到空地上来了吗?
假如这样的话,我堂而皇之地走过去。太暴露目标了,随即吸气收肚皮,贴到了墙上,一寸一寸扭过去。几乎要从墙边伸出头来时,突然听到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