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
声音一下子就过去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余音。我一愣,回头看向背后的秦初一,他就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依旧神情紧张地看着四面八方的情况。手里高高举着手机背光灯,是一个称职的“打光师”。
我闭上眼睛仔细又听了几遍,除了方才空中偶尔飞过停留在树上发出“咕咕”声的鸟,还有零星分布在杂草之中,时不时讽刺上几声的昆虫,再不济就是骤风忽起。搅动树枝藤蔓的呼呼声,剩下的什么都听不到了。我把耳朵竖起来,几乎是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再听下去就要幻听了。
甩了甩脑袋,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工作。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有如梦呓般的声音又起来了。
声音幽幽的,像一双手一样渐渐地攀上我的耳缘,不紧不慢地进去挠了挠我的脑神经。我一下子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腾”的站起了身,心跳快的几乎要从嗓子里面蹦出来。
秦初一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手里的灯差点没拿稳。
“你怎么了啊?”
我咽了咽口水,把脸上被吓懵了的表情缓解了一下,才幽幽地说道:“我觉得严伯在附近啊……”
这话一说出口,秦初一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笑着打哈哈。“你听错了吧……”
说完见我不回答,突然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做着补充。
“你看啊,这月黑风高的,四周还有虫鸣鸟叫,很容易让人响起恐怖的情节,而且啊,咱们好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难免疑神疑鬼,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我心里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如果说出现了一声我还能理解,但同时出现两声,我有些受不了,我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听。
“那你说,除了严伯,还有谁会叫我主事呢?”
秦初一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
“除了他,应该没人会那么叫了吧。其他徐家人分散的很远,而且又没有梦师的后裔,早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怎么可能回来趟这趟子浑水。那……有没有可能是他?”秦初一举起一只手,弹出了一根手指头指向空中。
他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楼上那个人在装神弄鬼。
“不会吧,那声音听起来是老人发出的,村上的老人没几个,都这个点儿了,哪可能还没睡啊,再说了,刚才我跟他对视的时候,目光所及立马就躲开了,我不相信年过半百的人还有这样的敏锐度。”
“那……会不会是那人录了严伯的声音,故意在半夜放给你听吓你来着?”秦初一绞尽脑汁,说出了这个自己都认为没谱的猜测。
这问题真是越说越远了,我也怀疑过楼上的那人,但藤蔓现在已经结起来了,而且那声音清清楚楚是从下面发出来的,几乎是贴着地面进入了我的耳朵之中。
秦初一看我丝毫没有采取他的想法,也跟着我一起伏下~身子,想听听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我们两个凝神屏息,谁都不敢喘气,生怕那声音被我们的鼻息给吓跑了。趴在地上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依旧没有任何声音飘过来。秦初一有些不耐烦了,脸上写着“你肯定是幻听了”这几个字就要站起来。我有些慌了,摁着他脑袋回到了地面上,逼着他继续去听。
就在这个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不近不远,不大不小,正好是伏在地上的人能听到的语调,幽幽长长像藤蔓一眼向我们游走过来。
我的后背发毛,全身冷汗直出,秦初一更是一下就挣脱了我摁在他脑袋上的手,蹦到了半空。
“是严伯!是严伯!”他声音像一道惊雷一般劈开了黑夜,惊慌失措的样子倒是让我感到十分好笑。
秦初一自觉失态,闷咳了好几下,严肃地说道:“有没有可能严伯去世之后遗留了什么心愿之类的啊,那个叫徐巍的人不是跟你提过吗,他死前喊的都是你的名字。这大半夜的,最适合鬼魂游荡了,他找你叙旧来了。”
我没理他,这声音听多了反而不怎么害怕了,一点一点匍匐在地面上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不知不觉已经迈入了草堆伸出。
就在我低头准备继续寻找时,一只白乎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只是猛地从草丛里伸了出来,一把扣在了我的胳膊上……
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下拽去,心跳漏了半拍,身旁扑棱棱划过不少杂草泥渣,黑黑绿绿甩了我一眼。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电影中快进的片段,飞快地从我身边闪过,等到自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剩下的早已是一片黑暗。
耳边至今还回荡着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声,只是这声音似乎被圈禁在这个地下的通道之中,转不出去也飘不进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极快,秦初一甚至没来的及反应,我已经从地面上消失了。我能想象他惊恐地在后花园中寻找我的影子,说不定他还会大叫我的名字,只是,在这个地方我无法听到任何声音。
这里是花园底下。我定了定神,开始回忆刚才在上方发生的一切。我记得我听到了严伯魂灵的召唤声,他叫我主事,一连叫了好几次。于是我顺着这声音开始在地上寻觅,陡然就被一双手给拉了下来。
记忆之中,那是一双惨白而干枯的手,皱巴巴的皮肤像布条一样堆砌在粗短的手背上,但气力却十分大。但怎么看怎么想,那手掌都像是严伯的。
想到这里,我被自己吓得一哆嗦。该不会是他们把严伯埋在花园底下了吧,结果严伯莫名其妙的复活了……
我越想越怕,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两手捧着胳膊不住地颤抖。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是什么住在地底下的动物,或者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去四周看看,应该能发现回到上面的办法。
我尽量逼*迫自己不要去乱想,但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都迈不开。我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从痉*挛中恢复了过来。
地下很实。跟上头的泥土地有着本质的不同,更像是某种地砖之类的东西。身上没有带任何照明的东西,唯一的手机也放在了上头秦初一的口袋里,我只得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步子。确定不会踩空之后,这才把放在后头的另一只脚缩了回来。
“很好很好……一步一步来……一步一步来……”我不停地抚着自己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喘气快得像个风箱。
一声幽幽的呼唤从我的后方响起,我顿觉头皮发麻,从上到下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彻头彻尾的凉。
幻听幻听……一定是幻听……
“主事你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