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脑子“嗡”了一声,咋回事儿,我刚才不是在挨刀子么?
强顺扶着我又坐回了床上,这时候我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给冷汗浸透了,抬胳膊擦了把脸上的冷汗。
春生这时候打地上站了起来,估计见我态度不算和善,没再敢往床这边来。
春生父亲拄着拐棍走过来了,没理我,小心问强顺道:“强顺,黄河这是咋了,是不是撞邪了?”
强顺一听,扭过头很为难地看了我一眼,驱邪抓鬼人撞了邪,这话要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呐。
我赶忙对春生父亲说道:“叔我没事儿,我没撞邪。”扭头又看向春生说道:“春生你过来,我问你几个事儿。”
春生呢,给我一拳头下去打了个熊猫眼,眼皮已经肿了起来,左眼看上去半睁半闭的,春生站在原地没动。
我赶忙说道:“对不起昂,刚才睡觉睡癔症了,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春生一听,用手捂上左眼,慢慢朝床边走了过来,“黄河哥,你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把我吓坏了,你都把我吓尿了。”
等春生来到跟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理的差不多了,开口问春生:“在你开始干抓狗这行的时候,有没有杀过一条小黑狗?”
春生顿时一愣,反问:“你咋知道嘞?”
我把嘴唇一舔,“你别问我是咋知道的,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春生点了点头。
我又问道:“当时是不是三个人,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好像还是你初中同学,叫……叫二蛋,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叫松山。”
春生顿时显得有点儿愕然了,说道:“那天就我们三个,谁也不知道,黄河哥,你是咋知道的?”
我立马露出一脸不高兴,春生立马儿会意,点头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黄河哥你问吧。”
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个叫二蛋的,家在哪儿,咋能找见他?”
春生脸色顿时暗了下来,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去他家也找不见他了,前些天死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好朋友,初中同学,像是给啥东西在夜里咬死的。”
我一听,顿时嘿嘿笑了起来,“死得好!”
我这话一出口,导致强顺、春生、春生父亲,全都是一愣,我旋即把脸色一正,又问道:“那个叫松山的呢,他家在哪里?”
“松山哥……”春生犹豫起来。
“说呀!”
“我、我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听说他得了怪病……”
“啥怪病?”
“听说他浑身都长毛了,长的还都是狗毛……”
我又嘿嘿笑了起来,觉得很解气,嘴里忍不住说了一个字:“该!”随即,把目光又看向了春生,说道:“眼下,就剩你一个了,该你了!”
我这话一出口,春生、春生父亲,全都呆了,一脸愕然,看我的眼神儿好像都不认识我了似的,强顺立马儿晃起了我的肩膀,着急道:“黄河,你咋啦,你咋啦?”
估计这时候在他们看来,我跟给啥东西上身了差不多。
我被强顺摇的一激灵,立马儿回神儿了,心里说,对呀,我这是咋了?我过来不是来帮春生的么,咋还指望他遭报应呢?扭头看看捂着眼睛站在床边的春生,又想想他刚才拎刀割我脖子的那情形,恨意又上来了,同时心里还纠结起来,希望他遭报应,又不希望他遭报应,乱七八糟的还挺矛盾。
强顺这时候还在扶着我的肩膀可劲儿摇着,我一使劲儿把他的手顶开了,“别摇了,脑子都给你晃成浆糊了。”随即抬起手朝他们三个一指,“都别说话,叫我好好想想!”
这时候,他们三个看着都有点儿懵圈儿了,谁也没动,也没敢在吱声儿。
我抱着脑袋前后琢磨了一下,刚才我被春生割脖子的那一幕,显然是那俩大黑狗给我弄的,我在不知不觉中,中了它们的幻术,而且这幻术还是之前发生过的真事儿,只是我所处的位置跟角度不同了,它们让我处在了被杀的位置上,这么一来,它们一句话都不用跟我解释,我自己就从中找到足够的理由来同情它们、来理解它们。
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它们是想让我自己来衡量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扭头朝外面看了看,居然已经大亮了,估摸着都快晌午了,抬眼看了看三个,三个人这时候很谨慎地看着我。
抬手揉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跟之前一样,开口冲他们问道:“我记得,我不是跟着两条大黑狗离开了这里么,现在这是咋回事儿,我咋回来的,还有,这天咋也亮了?”
春生父亲跟春生对视了一眼,他们显然没打算开口回答我这个问题,强顺小心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我朝他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强顺接着说道:“昨天晚上你跟两只大黑狗离开,我怕你出事儿,在后面偷偷跟上了你,你跟着那两条大黑狗一直走到山峰那里,那两条大黑狗在山峰那里一转身就不见了,它们不见了以后,你,你就跟着躺地上了,我一看就赶紧跑过去喊你,不过咋喊都喊不醒,我也没你那些本事,我就把你背回来咧。”
我抬起手又揉了把脸,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看来真是中了那两条大黑狗的幻术,那小黑狗,估计是这俩大黑狗的孩子,我旋即苦笑了一下,现在我咋办呢?是继续帮春生呢,还是撒手不管呢?
又看了看春生,春生这时候用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眼神里还对我有着很大的期望,我又纠结起来,一边是我朋友,一边是失去孩子的父母,一边我对他做了信誓旦旦的承诺,一边我体验了那种凄惨死亡的痛苦与愤怒。
那我现在,到底该向着谁呢?
忍不住又朝春生旁边这位瘸腿的老父亲看了看,春生的父亲这时候一脸迷茫的看着我,眼神里还带着关心,估计他这时候认为我是给啥东西附上了吧,这个老父亲,是个憨厚的好人,就忍心这么叫他失去一个儿子吗?
换句话说,就算春生现在死了,那两条大黑狗的孩子也活不过来了呀,不过他要是这么不遭一点儿报应,打我这里就说不过去,特别他捅刀子的那一刻,谁都体会不到我有多恨他。
我又抱起了脑袋,左手拍一下左脑,右手拍一下右脑,这事儿,到底咋办呢?想来想去,我想到了我奶奶,这事儿要是给我奶奶遇上,她会咋办呢?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肯定不会让春生死,但是,她肯定也会给两条大黑狗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过,这满意的答复到底是个啥呢?
我脑子又快成了一锅浆糊了,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旁若无人的走到屋门口,打眼朝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那个锅台灶膛里在烧着火,不过火这时候已经快熄灭了,锅台上面放着一口蒸馒头的蒸笼,蒸笼冒着热烟,里面的馒头似乎已经蒸熟了,不用再给灶膛里舔柴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