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走到跟前就差几米远的时候,我脚的突然猛地往下一沉,心里顿时暗叫一声不好,等我手留住身子,迈出去的那只脚连鞋一起陷进了泥地里,跟淤泥似的,瞬间埋住了脚脖子。
我赶忙招呼身后的强顺停下,抽腿往外拔脚,噗哧一下,脚拔出来了,鞋子却没跟着出来。我穿的是那种朔料底儿布鞋,没鞋带,很容易从脚上掉下去,赶紧蹲下身子把手伸进泥里去摸鞋,还不错,一下子给我摸到了后鞋帮,提力往外一拔,鞋出来了,整个儿泥乎乎的,甩了两下用手电一照,抽了口凉气,拔出来的居然不是我的鞋,是一个有鞋带的解放鞋,我们上工地干活穿的那种。
我愣了一下,感觉脑子有点儿懵,这可有点儿不对劲儿了,我明明顺着脚踩的地方摸进下的,咋会拽出一只别人的鞋呢?
想招呼强顺过来看看,这时候发现身后居然黑漆漆的,一回头,我又是一愣,这就更不对了,强顺明明在我身后打着手电呢,这时候就是看不见他的人,至少也能看见他手里的光亮呀,赶忙用自己的手电往身后一照,顿时浑身一凉,强顺不见了!
定了定神,站起身用手电往四周一照,坑还是那坑,不过,坑里就剩我一个了,强顺真的不见了。
这时候,饶是我胆子再大,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寒意。用手电朝四下照着,我大喊了强顺两声,整个儿坑里空荡荡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赶忙把手电又往坑顶上一照,喊了老马两声,也是不见回应,就感觉整个儿这一块儿,死寂死寂的。
我心想,我这时候是不是给鬼糊眼了?或者是给啥东西迷了心窍?
想到这儿,抬起手腕放嘴边可劲儿咬了一下,心里顿时一沉,坏了,手腕咬上去居然不疼,是麻的,这说明我现在不是已经昏迷了,就是给啥畜生迷了心窍。
就在这时候,冷不丁就感觉自己脚脖子上一紧,赶忙低头用手电一照,丢到鞋子的这只脚脖子上,不知道啥时候抓了一只手,像是从地里伸出来的,这只手阴森森的,黑青色,手电照在上面都反光。
此时此刻,要换成别人非吓尿了不可,我就不一样了,当即大怒,除了小时候给一个老头抓过一次脚脖子,一直到现在,还没啥东西敢这么大胆的。
稳住身子,我抬起另一只脚就踹,踹了几下,手哧溜缩进了土里。
我跟着抬起被抓的这只脚,朝手缩进去的地方可劲儿跺了几下,泥地上给我跺出一个很深的五指脚印,不过,没能跺着那只手。
“强顺!”
我用手电朝四下照照,又喊了两声,坑里还是没人回应,顿时着了急,我都能给抓了脚脖子,强顺呢,他除了阴阳眼可啥都没有了呀。
又蹲下身子,把从泥里拽出来的那只解放鞋穿在了脚上,光脚踩地面身上的阳气很容易流失,解放鞋虽然有点儿大,不过总比光着脚强。
等我穿好鞋再次从地上站起身,发现身边的事物全都变了,深坑不见了,我居然站在一片大荒地里,身两边漫眼的野草,脚下居然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也不再泥泞,全是干的。
这肯定是给啥东西迷住了。
就在这时候,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我赶忙用手电一照,有个人正顺着小路往前走,看不清是谁,不过个头好像比我大,应该不是强顺,而且穿的好像是一件青衣长袍,就感觉好像跟我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我朝那人喊了一声,“哎,能告诉我这是哪儿吗?”
那人闻言停下了脚步,我用手电照着他,他缓缓把身子转了过来,手电一抬,我朝他脸上一照,顿时惊呼一声:“爸?”
喊完就是一愣,不对,我爸咋会在这儿呢,还穿着一件很像民国时期的长袍?旋即猛地意识过来,激动的大喊:“太爷……”
那人冲我淡淡一笑,转回身接着往前走。
“太爷!”
我又喊了一声,快步朝他追了过去。
不追不要紧,一追,怪事儿来了,距离我太爷就那么十来米的远,不过不管我咋追,就是追不上。
“太爷,你是我太爷吗?等等我呀……”
我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起来,前面的太爷依旧走的不紧不慢,不过,就这样我居然还是追不上他,两个人之间还是差着那么十来米远,就像两块同极的磁石,相推相斥,永远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最后,我有点儿恼了,可着劲儿追了起来,这一下,我跟太爷的距离渐渐拉近了,心里有点儿激动,不过很奇怪,虽然越来越近,太爷的身影看上去却越来越模糊,就跟水墨画上的人,泡进水里要淡开了似的。
眼看着就要追到跟前了,我脚下猛地绊了一脚,“哎呦”一声惊呼,栽翻在地,与此同时,身子猛地一激灵,大脑清醒了许多,眨眨眼睛一看,手电筒在自己眼前躺着,明亮亮的光柱扇面状照在前方的地面上,所照之处全是黄橙橙的黄泥,又湿又滑。
我又眨了两下眼睛,心说,刚才不是在一条又干又长的小路么,怎么……我太爷呢?
这时候,我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半张脸贴在泥乎乎的地面上,伸过手抓住眼前的手电,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四下瞅瞅,还是在坑里,不过,我咋躺地上了?难道刚才给啥东西迷了心窍直接晕倒了?那我太爷……脑子里顿时又清醒了许多,我太爷刚才是在引我回来,他是在救我。
赶忙用手电朝身边一照,强顺在我身后仰面朝天躺着,这时候眼睛紧紧闭着,一脸苍白,手电也在地上撂着,不过可能是翻倒的时候摔了一下,已经不亮了。
就在这时候,坑顶上传来焦急的喊叫声,“刘老弟,刘老弟,你们咋啦,说话呀。”
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黄泥,这是老马的声音,真他娘的,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这次,丢人可丢大了!
我把手电朝坑顶晃了晃,“叔,我们没事儿,您放心吧。”
喊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强顺跟前,抓起强顺一只手掐了掐他中指末端,又翻他开眼皮看了看,这是丢了阳气了,还算不错,魂儿还没从他身体里跑出去。
从身上掏出针扎破手指头,在他眉心抹了一下,又掰开他的嘴,把针伸进他嘴里,针尖儿在他舌尖儿上一扎一捻,血冒出来了,正要把针抽回来,强顺上下牙一紧,咔嚓一下把针咬住了,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上工要迟到啦,别睡了。”
强顺“噗”一下把针从嘴里吐出来,迅速从地上坐了起来,抬头看看天,叫道:“天还没亮着嘞,瞎喊啥呀。”说完就是一愣,朝自己身下看看,又扭头朝四下一看,发现了旁边的我,又是一愣,冲我问道:“黄河,我、我咋坐地上咧?”
我把他掉在地上的手电捡起来,伸手把他拉了起来,说道:“这地方有点儿不对劲儿,咱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