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光棍兴许是听到了风声,不知躲在了哪里没敢回家,可巧的是,中午我从镇上回来的路上看见老光棍从一块苞米地里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
“老光棍,你躲在苞米地里做什么?”我诧异问道。
“当然是躲张富贵那龟孙子,这东西离死不远了,谁靠着他谁触霉头。”老光棍龇牙咧嘴地说道。
“你浑身上下也就嘴硬了,一天到晚满嘴胡话咒人家,人家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我有点不耐烦地说,心想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老光棍这身板,怕是张富贵一拳就能送他去见阎王。
就在十分钟之前老光棍还说张富贵要倒大霉的,而且是马上就要应验的那种,这就是他所谓的应验?
我默默转身,心里不是滋味,这白狐狸怕不是个狐仙,而是个转运狐吧,谁打死谁发财的那种。
我有种想要一拳打死老光棍的冲动,因为我觉得自己被耍了。
二十万,对于张家沟的村民来说,绝对是巨额财富。
张富贵中了二十万的消息不胫而走,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山里,镇上的彩票投注站为此放了鞭拉了横幅大肆宣传,就连张富贵家许久没联系的远亲也大老远从镇上赶来祝贺,顺便借点钱使使。
张富贵兑完奖回村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白色的箱子,很多人都看到了,那箱子里是满满一箱子的钱。当时我和母亲也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母亲看出来我神情不对,就说:“阳阳啊,不是咱的东西咱不眼红,天降的横财十有八九都是祸。”
“嗯。”我应了一句母亲的话,有些沮丧地回了屋。
当天张富贵请了很多乡亲去他家吃饭,还专门从镇上大饭店请来了厨子,但他却没有请我和母亲去吃饭,因为他家和我家向来不对付,之前母亲没少受他们家的气。
张富贵自从打死白狐狸之后,运气越来越旺,尤其是他中了二十万的大奖后,村里的女人看见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张富贵可是个会花钱的主,一天到晚酒肉不断,趁着他的女人不在家时,跟村里的女人眉来眼去。有一回晚上我起夜尿尿时,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奇怪的动静,好奇之下我悄悄出了门,远远地就看见月光下的张富贵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在村子中央的那条小道上,弄得不亦乐乎。
我一个大小伙子长那么大了还是个处男,上哪经得住这种场面?尤其是最近几天夜里,总是重复地做同一个梦,就是我刚回来时躲在狐仙庙那晚做的春梦,梦里我看见一个白衣女人说要做我的老婆,还不知羞耻地要和我睡觉,那种感觉如梦似幻,弄得我每次醒来裤子上都会湿一大片。
观看完张富贵的现场直播,我心急火燎地回了屋里,我又气又恼,因为那女的是我小时候暗恋过的对象,以前我跟她表白过,她说我思想肮脏,现在却跪在村子的路中央舔张富贵,不嫌脏了?
这是我第一次担心自己将来会像老光棍那样一辈子讨不着媳妇儿,我想起白天时候母亲跟我说过的话——咱家没有多余的钱,根本不够买几头小猪仔的,更别说盖猪圈和买猪饲料的花费了。
我觉得,或许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然而第二天醒来后我却听到了一个让我十分诧异的消息,张富贵家出事了。
——一夜之间死绝了户。
白皮水蚺跑了之后,大家都不免担心起来,因为蛇类的报复心很强,尤其是这么大一头成了精的蚺,死里逃生之后,定然会伺机报复。
有人说白皮水蚺的双眼都瞎了,想报仇也难,指不定钻哪个山沟沟死掉了。可上过初中生物课的都知道,蛇类的眼睛天生就相当于瞎的,只能看见移动的物体,它们捕食是靠头部颊窝的热感应器官以及嗅觉极其敏锐的蛇信子。
村长自然也怕被白皮水蚺报复,因此组织村民朝白皮水蚺逃跑的方向进行搜捕,这条水蚺要是跑到山林里还好,咱们村前头有个大水库,万一这水蚺钻进水库里就糟糕了。村里有不少农户靠打渔为生,打渔的渔船都是小船,水蚺一尾巴就能把小船掀翻。
村长带着大伙一直搜到太阳落山也没搜到水蚺,从山里回来时已经天黑,这条白皮水蚺体长在十米往上,力大无穷,七八个大汉都没法制服,它要是趁夜里偷袭,一个小孩都不够一口吞的,所以家家户户都紧缩门窗,并且叮嘱自家小孩这些天就在村里人多的地方玩,万不能跑远。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打瞎白皮水蚺双眼的是村长和王队长,可我心里却很害怕,毕竟我连续两次被它迷惑地险些跳井。
白天时听老光棍的意思是这条白皮水蚺已经成精,一双招子能祸祸人,眼下水蚺双目虽瞎,可我仍然不放心,于是就起床去村后找老光棍。
老光棍家是独门独户,四周因为长久没人打理,长满了过人高的蒿草,他家的院子倒是挺大,听说以前也是个大户,因为文丨革丨时期成分不好,加上他封建残余的身份,一家子都没落个好下场。
小时候村里的小孩都很怕他,大人在小孩不听话的时候都会说把我们送给老光棍吃,久而久之老光棍也就成了我们的童年阴影,那时就算他给我们糖我们都不敢吃,生怕糖里有毒,甚至有小伙伴路过他家门口时会捡石子砸他家的大门。
“老光棍,你在家吗?”
我在老光棍家门口喊了几声,门内并无动静,于是就趴在门缝间向里面看去,见他家堂屋内有亮光,刚要抬手敲门,一只眼球突然出现在门缝间!
我被吓得一哆嗦,向后连退两步,差点叫出了声。
“你这老东西大半夜一声不响的想吓死人?就不怕我把你眼戳瞎!”我骂道。
“你吓着啦?”老光棍嘿嘿笑了一声,开了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来问问老井里怎么会有那么大条蚺,而且为什么我总能梦见它变成女的来找我。”
“八成它发春了?”
“我正儿八经地在请教你,我怕它今晚还会找我。”
老光棍咳了一声,说道:“按理说,你要是没招惹它,它就不会招惹你,除非你这个人命相特殊,但是我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五弊三缺,命缺其二,不出意外的话,定然是一辈子穷困潦倒,没钱没权的命,所以你说白皮水蚺耗费精气神变成女的专门找你干那事儿还不要你的命,不太可能,更何况它双眼已经瞎了,祸祸不了人。”
老光棍说话间,我这才注意到它的背上绑了把模样古旧的朴刀,就警惕地问道:“你这是要出去砍谁?”
“我不是要砍谁,我是要出去为民除害。”老光棍说道。
“除什么害,带我一块去。”
“我到山里找白皮水蟒送死的你也去?”
“你大半夜去找白皮水蟒做什么?”我疑惑问道。
老光棍说道:“先前你问我,为什么老井里会有大蚺,那我就告诉你,这条大蚺是当年姓马的老道士封进去的,也就是我师傅他老人家。当初师傅把它封进老井的时候,那条蚺正值六十年蜕皮之际,动物与人不同,想要成气候不易,必须要活过六十年才能成精,如今过了四十年,那条蚺成了真正的百年精怪。蛇大为蟒,蟒大成蚺,蚺可化蛟,它的一双招子能让徐半仙都栽了,三番五次把张富贵一家老小的尸体弄进井里就是要引起注意。我估摸它用不了一年半载就会蜕皮化蛟,所以它才急着想从老井里出来。当年师傅在乱世中行走天下,传我道术时曾叮嘱我以后要降妖除魔,我不能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