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男子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表情,在月光之下,不是兰石又是谁?大把的岁月过去,他那曾经幼稚而充满冲动的脸,已经变得成熟而稳重了起来,甚至,聂焰这个做大哥的没有蓄须,他的唇上却留起了一抹浓密的胡须。
岁月或者改变了所有人的容貌,但聂焰在这一刻知道,他们对他的心是不变的。
听闻兰石的回答,那妇人忍不住掩口轻笑:“相公这是梦游了吗?”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兰石的神色却变得郑重了起来,他有些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娘子说道:“我总觉得大哥回来了,就忍不住跑出来想要去找他。”
听闻这番话,兰石娘子忍不住轻轻拥住了自己的丈夫:“你定是太想念大哥了,他毕竟有些年月没有回来了。你这些日子老是跟我说起大哥这样那样的往事,想必就是这样在梦里被迷了心。没事,大哥总会回来的,咱们先回去睡吧。”
夜,越发的深了,待到兰石夫妇睡下以后,聂焰不敢多做停留,带着未干的泪水来到了苏展的院落,同梅寒的院落一样,此时苏展的院落还亮着明亮的灯光,苏展正捧着一卷医书在案前细细的读着。
只是从他的神情来看,读的并不是怎么入心,反而会时不时的放下医术,有些较早的四处张望。
在这时,一个眉目有七八分像苏展的清秀小童走进了苏展的房间,很自觉地爬上了苏展的膝头,偎在苏展的怀中:“爹,你在煮什么啊?好香啊,平儿睡不着。”
这是一个小女童,言谈之间都流露着一种可爱,让聂焰也想把她抱在怀中,狠狠地怜爱一番,可惜的是,这些年的岁月他都错过了这些,与侄儿侄女相聚的机会。
面对小女孩的问题,苏展轻轻一笑,说道:“爹再熬一锅药膳,平儿先睡,等爹爹熬好了这一锅药膳,就去陪你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什么药膳这么香,平儿也要吃。”说话间,小平儿的脸上流露出了一股渴望的神态,并且不断地吞咽着口水,样子十分天真可爱。
聂焰这才注意到,这苏展竟然在自己的书房放了一个炉子,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的不就是那一锅药膳吗?
小平儿不说,聂焰尚未察觉,一说,才发现真的是香气四溢。
面对小平儿这番模样的要求,试想有谁能够忍心拒绝,却不想苏展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哄劝道:“平儿乖,平儿不吃这个药膳,这是爹爹熬给大伯的,这里面的药材珍贵,大伯需要补身体,因为大伯在外面很累啊。”
平儿听了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小嘴,但最终还是捏住了小拳头,说道:“那平儿乖,平儿不吃,留给大伯吃。可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没有见过大伯。明天吗?是明天就要回来了吗?太好了。”
或许是孩子的欢呼声吵到了苏展的娘子,她也走到了房间之中,望着苏展温婉的一笑,从苏展怀中接过了孩子说道:“相公总是念叨着为大哥熬制药膳,可这也要等到大哥归来之日啊,怎么今天相公如此心绪不宁,怎么在半夜就开始熬制这药膳?不浪费了那些药材吗?”
听闻娘子的询问,苏展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浮现出迷茫的神情,他有些歉意的看着娘子说道:“不知为何,我总是感觉大哥已经回来了,我再不赶着为他熬制这锅药膳,我怕他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又走了。”
在这一刻,聂焰差点哽咽出声,却还是狠心的转头离去,最后来到了竹风的院落。
竹风是所有弟弟妹妹之中唯一没有成亲的一个,或许是因为他负责整个暗部,收集情报等等,是聂家宅院中最忙碌的一个,所以也顾不上自己的婚事了吧,也是因为这般,竹风成为了聂焰最为挂心的一个,已经二十好几的年龄了,怎么能不成亲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聂焰来到了竹风的房间,却诧异的发现所有的房间都整整齐齐,透着一股冰冷之感,却偏偏没有竹风的身影。
“这小子大半夜的会去哪里?”聂焰暗暗地沉思着,却听见从房顶之上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聂焰好奇之下,也轻轻的翻上了房顶,以他的功夫,就算房顶真的有人,也不会察觉到他的到来。
轻手轻脚的行走在房顶的瓦片之上,聂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在房顶的一个角落,发现了盘坐在房顶之上的竹风,正在借着月光摆弄着手中的什么东西。
“这小子学会了一手轻身功夫,不在房间里好好睡觉,倒跑到这房顶上来呆着,做什么呢?”聂焰暗暗思忖到。
仔细看去,却赫然发现竹风的身旁摆着一个锦盒,而手上正在雕刻着什么东西。
今晚的夜色并不明亮,除了一弯凉凉的月亮,整个院落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光源,但这影响不了常年习武的竹风的目力,更影响不了聂焰的视线。
只是凝神一看,聂焰就发现竹风的手里拿着的是一块已经雕刻的有些轮廓的木头,他雕的似乎是一个人,而盒子里装着的也是四个已经完成的木雕,再仔细一看,那木雕活灵活现,惟妙惟肖,那不正是四个弟妹年幼时候的样子吗?就连他自己小时候经常流着的鼻涕也给雕刻了出来。
看到这里,聂焰的嘴角禁不住微微扬起,那一段贫困而温暖的岁月又浮现在脑海之中。
在这时,竹风似乎有些累了,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雕刻,那雕刻不正是自己的样子吗?
“大哥,如果你看见这个礼物,会不会抱怨我独独缺了大姐啊?我不敢,是怕你看了心伤。”说话间,竹风轻轻躺在了房顶之上,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活泼的鼻涕娃,如今会是这副模样,有些瘦削,脸色稍许有些苍白,眉间有一缕化不去的阴霾。
毕竟,是暗之部的首领,气质大变也在意料之中,却这般细心如发,看来,心中的那一抹温情始终没有化去,甚至比当年更加浓烈。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竹风又拿起手边正是聂焰模样的雕刻,自言自语的对雕刻说道:“大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回来了呢?可惜,这个想送给你的礼物始终没有完成,今夜睡不好,总是很想把它完成。可惜手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亮之前做完。”
说完,竹风有些自嘲的一笑,又继续说道:“在我心里,始终是想你和大姐在一起的,倘若你收到这份礼物,嫌弃没有大姐,那我再单独为你和大姐雕一对属于你们自己的娃娃,好不好?”
很难想象,在这聂家大院中,最神秘也最让人觉得冷血的暗之部首领,会有如此幼稚的话语,聂焰听得含着眼泪微笑,却忽然听得竹风放下雕刻,再次自言自语的说道:“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房顶之上坐着雕东西吗?之前就说过,总感觉你今夜要回来,我坐在房顶上,是不是就能第一个看见你回来?以前也常常这样坐着,因为能看很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远的到望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