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番模样言语,却又似孩童一般,哪有刚才淡然高人的模样?这番转变让聂达仕反应不及。
“哈哈哈哈。”那老道却是一番大笑,身形飘飘,看着就又要走到巷子的出口。
聂达仕赶紧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事,却是一面铜镜,一面光滑如镜,比妻子的梳妆镜还要光亮。
另一面却显得有些粗糙,密布着聂达仕也看不见的纹路。
“道长,这铜镜是该如何用?”言语间,聂达仕自己也未细想,自己怎么就已经似是相信了老道的一番言语?
“悬挂于大门正中即可。”老道停下了脚步,交代了一句。
这番对话,让聂达仕的心中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忍不住上前一句问到:“道长,几番对话下来,小的并不觉得道长是那妖言惑众之人。若...若真的是有妖祸,本镇百姓不信,道长何不出手相救?”
“你真要知道?”聂达仕这番话是鼓足了勇气去问,原本并未奢望得到一番答案,问话之间又是全身发紧。
却不想老道还真的就回答了聂达仕一句。
面对老道的询问,聂达仕点了点头,夜空下,月光中,他的眼眸内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老道的这番出现,无疑让他的人生推开了另外一扇窗,看见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第一,我这番提醒已经有违天意,若说有人能听我话,搬出这镇子,那是他(她)的福缘,却是我此后必然要付出的因果,因为天机不可泄露。第二,我若出手,后果却是更加严重,这世间存在的有时并不是直白的打斗,更多是相互的牵制。你可懂?”老道这番话直白而简单,却是颇有深意。
聂达仕愣在原地,心中一时为堪透老道话中深意,不知如何言语。
老道却是不急着走,只是定定的看着聂达仕,看他是如何去想。
能够成为村中唯一一位读书人,聂达仕到底是聪慧的,在思考了一番之后,大概对老道的话也懂了五六分,忍不住说到:“小的大概也能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可是天要人亡,这么一个镇子的命,不就是...”
聂达仕不敢说出其后的言语。
“岂不是不公?对吗?”老道的神色变得严肃。
聂达仕却就是这个意思,不由得郑重点头,任谁能忍心见着一个镇子的生命都走向灭亡?天道不仁吗?
“在这世间,有人生来就是富贵王公,有人却是落魄乞儿。有人逍遥一生,寿数悠长,有人却出生多劫,少时离世。更不论那天灾人祸,无论水火之灾,山地之难,夺去了多少人的性命,你认为是公还是不公?”
聂达仕躬身,呐呐不能言!
是啊,为何都是人,命运却差距如此之大?谁敢说一声公道?
“其实,那是身为人,身受轮回之苦,注定了只能看着眼前的一步...一颗心锤炼的过程是反复的,一日没有堪破,一日就不得分明!可能今日的王公贵族,昨日是那行善一生清贫老人,今日的长寿老儿,昨日是那出生就注定被牺牲的小儿?你能看清?老天爷没有不公,只是按照规则,分与了你多少,你就拿多少?今天或者给了你少一点儿,明天也就给你多一些,每个人都一样。当然,不一样的是,像学堂中的小儿,今日你听话,表现好,读书认真,先生会表扬...在老天看来,则是今日你善,那就多给予一些奖励。老天爷很公道。”老道一字一句说的非常认真。
聂达仕却是惊在原地,被这一番言论说的震惊不已。
心中既疑且惑,若是全然相信,定不可能!因为这已经颠覆了聂达仕的人生,飘渺虚无的也追寻不到证据。
“那这镇子?”可他心中还是念念不能忘这镇子,老道既然知道,为何...
人心总是会纠结在这一点,因为有时人心也只能看到眼前。
“我若告知你,这镇子应该经历三次战祸,都莫名躲过,你怎么想?我只能言尽于此,这是镇中人的命!我动了牵挂凡心,也不过是因为这镇上的生活安宁,百姓厚道,但天意如此,命如此...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老道说完这些,看样子已经是不会再说。
聂达仕却是真正的汗水湿透了衣衫,这镇子本该经历三次战祸?
这件事情,聂达仕不敢细想。
但并代表他曾经没有奇怪过一些事情。
读书人和不读书的人最大的区别不是在于认识多少字,背得多少圣贤书。
而是在于对思想见识的拓展和改变。
在思考上就比不读书的人深了一层,广了一层。
小龙镇看似偏僻,离最近的大城走官道,快马加鞭都要一两天的行程,但却是属于一个战略位置比较重要的地方。
对于这一点,聂达仕的概念是模糊的,但是再笨也知道要去到几个大城,必经小龙镇。
为何这样一个地方,偏偏在如此战乱的年代,竟然没有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这些东西一旦细想,就会觉得老道的话越发的真实。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聂达仕忽然想到一句民间的俗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如此说来,小龙镇已经避劫三次了?
“敢问道长,我举家搬迁,再说动一些邻居可否?”聂达仕的腰躬的更低了。
“不可。”老道这一句话平淡之极,在聂达仕心中已经平淡到无情的地步了。
“为何?”聂达仕心有不甘。
“很简单,我能担天机恶果,你却担负不了。今日不信我话之人,他日就算信了你的话,你担不了天机恶果,这福缘也就加不到他们的身上,那就终究也只能报在他们身上。你可懂?天道公平,给予一些,自然会拿走一些。我就敢问,你可有寿数借给他人?能借,那么一人还是两人?”老道这话说来无比的认真。
聂达仕的冷汗在额头上汇聚成了一条条的细流,终究滴落在了青石路上,然后隐没不见。
残忍,太过残忍。
冰冷,太过冰冷!还是说,自己就如老道所说,目光只能及到今朝,看不透昨日和明日呢?
如果放长来看?是否小镇之妖祸一劫,就是合情合理呢?
“人活得太明白不是一件好事。”好半天,聂达仕才喉咙干涩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却是不甘:“我身死无所谓,我带着家人离开为何不可?道长,你既然给铜镜,想必也是保命只用,我情愿身死,也想我家娘子和两个孩儿平安。”
面对聂达仕真诚的话语,老道的眼中不为察觉的闪过了一丝悲伤。
但还是开口说到:“你说的对,人都想活得明白,哪里又知道活得明白的痛苦?我今日若对你说,不管是你,还是你娘子,还是你的两个小儿,寿数所剩无几,就算逃离小镇,也是一样的结果,你做何想法?”
“什么?”聂达仕的眼眶发热,自己和娘子倒也罢了,虽说平淡一生,也曾颠沛流离,但何尝不是温暖扶持的过了,有苦也有福。可是两个孩儿何其无辜?
老道并不说话,看着天上浅淡的月光,只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那两个孩儿甚至可怜呐,道长!”聂达仕的声音都在颤抖,然后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不对,道长,你给我铜镜,不是说你与我小儿悠远,且渊源颇深,他是不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