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过多地注意到我,陈瞎子正在努力地回忆那张图上的路线,零零碎碎地想不起太多,张选拿出纸笔尽量地记录下來,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死死地闭上眼睛,还是感觉到不可抑制地天眩地转,接受现实吧……我终于彻底舍弃了逃过宿命的想法,
死就死呗,这话轻飘飘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生死的纠结一下子变淡了,我咬牙拧着劲儿把自己的注意力扳回到眼前,抬起头的一瞬间看到白露关切的眼神,心里暖极了,我一点点地清楚了自己应该做什么,一切的事情都由我來背吧,,我不是突然变得勇敢,而是被现实逼着沒法儿不勇敢,
当年的苗绣藏宝图,陈瞎子能记起的细节就那么多,眼前三条通道通向三个不同的方向,每个人都苦着脸,下一步应该如何谁也循不到章法,局面陷进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我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大族长给我的两支竹筒,
我到底体验到了面临死亡的滋味,这一刻信守承诺成了自己坚持的最大美德,这也是我可以无愧地离开这个世界的寄托之一,我把第一支竹筒打开,然后毫不犹豫地把第二支竹筒原封不动地重新揣好,现在一切的确进行不下去了,我沒有辜负大族长的信任,
几个人都好奇地把头探了过來,竹筒上面的盖子一打开,借着矿灯光,我看到薄薄的纸一样的什么东西卷着塞在里面,把两根手指伸进去夹住,轻轻地取出,整卷东西摊开面积有几只手掌合起來那么大,手感柔软而有弹性,象是白黄色不透明的有机塑料,心下微觉奇怪,这是什么,
“象是硝制过的人皮……”老吴用一只手扶住眼镜,眯着眼睛说道,我下意识地把那卷让我反胃的东西赶紧递向他,陈瞎子乘机凑过鼻子嗅了嗅,然后点点头,老吴倒不嫌恶心,接过來用两只手捧定,随后眼睛几乎贴在了那张人皮上面,两分钟后神色惊异地抬起头,“这是一副纹在人皮上的地图,就是眼前这里的结构图……哪儿來的,”
我简短几句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张选默不作声,老吴微微皱起了眉头,用手指着人皮地图上说道:“这里能看出來,着重标出的就是这一眼镇墓井,”
一旁的陈瞎子接过老吴手里的地图,用手指尖轻轻划动摸索着,歪着头神色愈发变得阴郁,“不对,位置什么的倒是差不多,不过以前我上手过的那副苗绣图却有进出的路线,这怎么什么都沒有,”
一个念头闪过,我发现人到了生死大限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再犯糊涂,苦笑着指了指那个井口,“这下面就是南王墓,还要什么路线图,不就是从井里下去吗,”
陈瞎子闻言“嘶”地吸了一口冷气,琢磨半天,摇头道:“不能,这镇墓井井口开在墓顶的话,我虽说是第一次碰到,肯定不是这么个说法,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你们看是不是这样……”我还是不愿意碰那张人皮,隔开一点距离指点着说道:“三十年前的苗绣图标出了路线,当年的盗墓贼按照这个路线走了,反倒沒有人生还,还不如实打实地从这个井口下去试试,不管这井是做什么用的……”
“撤,”大半天一言不发的大头,忽然沒头沒尾地截断了我的话,“咱们什么也别管,先撤出去,让083的总部重新拿主意,这风险我们冒不起,”
要是放在十几分钟前,南王墓的凶险已经表露无遗的情况下,我一定会同意大头的意见,但是现在……我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嘀咕:“一定不能撤,或许那样会更坏,”我不能明着说出理由,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说出理由什么用也不顶,只能看见白露和其他人把我当成一个死人的那种表情,
我抬起头,把眼睛挨个儿地扫视几个人,声音无比坚定,“这次得听我的,我是队长……对吧,”
大头懵了,瞪大眼睛瞅着我,我心说老子就要死了,不在乎你怎么看,这么做还能救到你也说不准,我不是秦卫国,沒空拯救世界,我能做到不拖累身边的人已经很伟大了,
四周一片寂静,空气一时凝固了一般,他们大概在怀疑我是不是鬼上了身,我接着点头,“既然沒什么异议,这里就是我说了算,你们在上面垂下绳子,系着我一个人下去,要是……”
我沒考虑好要容留下多久他们等我的时间,因为那是毫无必要的,最简单的处理办法就是我下去,然后他们拍屁股走人,可我不能这么说,现在让他们舍弃我,他们一定会觉得良心难安,我胡乱编了个时间的底限,“要是几十个小时还沒有我的动静,你们就放弃吧,”
他们看我的眼神象看一个疯子,不过我觉得那比欣赏一个死人的眼神更让我满意,我闭上眼睛任他们看去,谨慎了一辈子,临死前不疯一次就沒机会了,
“不行……”两三个声音同时说道,沉寂的洞厅里突然人声嘈杂起來,“你要疯,他妈的到外国疯去……”这是大头的声音,“这事儿可不能冲动,远沒到那个地步……”嗯,这是张选,“咱们下地这个行当,且记要从长计议……”这是陈瞎子……可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同行了,
白露沒说话,我摒不住地睁开眼睛偷瞄,见到她红了眼圈低垂着头,自己一下子连心尖都颤了起來,左右都是死,老子好容易想做一次赶鸭子上架的英雄,还特玛地赶上了传说中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攒了一辈子才攒出的丁点儿勇气瞬间就被白露的眼泪消磨掉,我一时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大头把我拉起來,拽着胳膊一起走到了角落,然后偷偷指了指白露,悄声问道:“闹矛盾了,”
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我表现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怎么又被怀疑成失恋的破罐子破摔,这真是被冤枉死也不能解释……如果我说自己必死无疑,他们难说会采取什么举动,强着自己做主,大头打晕了也能把我扛出去,那恐怕……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宿命里会有怎样的结局,可如果我想出去,进來容易出去难,跟我在一起的所有人也许都要陷在某个地方,不知端倪的“楼”会出现,大家一起做了陪葬,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琢磨不出应该怎么说服他们,一旁久未开口的老吴忽然说道:“南王墓再神秘,也不可能故意留有入口的,所有标了路线的结构图一定都不对,当年苗绣的出现是为了扰乱视听,从这儿來说,这眼镇墓井可能是唯一值得一试的地方,”
老吴等于暂时替我解了围,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老吴说的有道理,但打死他们也不同意让我一个人下去,张选深思熟虑了良久,看了看白露姑侄两个,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都同意从镇墓井下去试试,那就……”
夏文洁是个不服输的女汉子性格,张选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她截住,“都不用推三阻四的,有难同当,”
白露在一旁抿着嘴唇使劲地点头,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眼神,同一时间我的脑子几乎乱掉,第一个我想到要保护的就是她,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題,我是真正的死不瞑目,
“等一等,”我刻意地皱紧眉头板起了脸,狠狠心用手一指白露和夏文洁,“我不同意她们两个下去,这队里我说了算……对了,还有戴言也留下……接应,你们要是不听我的,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