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完美情人

“假如他不放在这里怎么办？”面对郑岩的提醒，唐贺功犹豫着问道，“这个博客里还有一个链接，是一家淘宝店，我们不知道它的主营项目是什么，到现在为止，那家店里还什么商品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确认，这个博客那家淘宝店属于同一个人，都是你们要找的那个摄影师。”

“他会在那里出售她，出售一个完整的她，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模特？商场里用的那种？”秦玲皱着眉头说道。

“不。”郑岩摇了摇头，“那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不是工具，而是一个能真实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他现在要把这个人和大家分享。”

“我想到了。”杜丽的脸上突然布满了红霞，“是充气娃娃。”

“充气娃娃？”

“对。”杜丽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他们会把充气娃娃当成是自己的家人，原本只是发泄**的工具，到最后他们会和娃娃一起吃饭一起洗澡，把它们当成是活生生的人。”

“医生说的对。”郑岩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杜丽的分析。

“她会是什么样？”唐贺功再次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她不会是裸体。”郑岩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那样更能展示她完美的身姿，但毕竟是拼接起来的，他没有那样的手段完美地遮掩那些接痕，但他也不会让她的身姿无法得到展现。她会穿一条紧身的牛仔裤来展现她完美的双腿，她会穿一双透明的高跟鞋来展示自己的双脚，她的衣服同样也是紧身的，我想她拥有一头飘逸的长发，她会在脸上化上彩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没有办法，我得遮住那些拼接的痕迹，所以我会让这些彩妆也充满艺术色彩，就像那些艺术照一样。”

“她不会是一个人，我会证明她是属于我的，只属于我的，所以，我要和她留影，我知道她无法永远存在，但我会用我的方式来留住她。”

“郑岩，你在说什么？”杜丽突然大喝了一声，打断了郑岩的话。

“抱歉，医生，我说了什么？”

“你什么都没说。”唐贺功连忙说道，“你只是向我们描绘了凶手会怎么做。”

“我想，我说的一定是‘我’会怎么做，而不是凶手会怎么做。”郑岩苦笑了一下，“头儿，我有点累，我想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情你来安排吧。”

“一路人看着这两个网页，一路人到各个交通要道设卡，随时准备抓捕这个人，另一路人沿着那条河尽可能搜索相关的线索。”唐贺功说道，“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没有。”郑岩摇了摇头，走出了会议室。杜丽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去搜查这个人的家呢？”秦玲看着唐贺功，不解地问道。

“他不会在家里做这种事。”唐贺功站起了身，“至少不会在别人知道的那个他的家里做这种事，他不会在那里留下任何线索。他休了一个长假，为的就是能够利用这段时间，在自己真正的家里来给这件事做一个收尾。”

“郑岩，你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吗？”一回到郑岩的房间，杜丽就严肃地问道。

郑岩没有说话，他颤抖着从行李箱中翻出了药瓶，倒出几片药一股脑地放进了嘴里，甚至根本没去看那是多少。

“你不能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更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药物的副作用会摧垮你的脑神经。”杜丽抢过了他的药瓶，“从现在开始，我要监督你的用药，你必须和我在一起，每时每刻。”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郑岩坐在床边，弯下腰，让自己的双肘撑在膝盖上，让自己的脸埋进了双手之中。

“除了案发现场，你还能看到什么？”

“我没有看到他，我只看到了我，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郑岩耸动着双肩，抽噎着说道。

杜丽愣住了，他从未见过郑岩哭泣的时候，即便在他杀害了她的姐姐杜婧，从失控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他也没有哭，眼中多的只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峻神色。

“我看到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我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不等杜丽说话，郑岩就说道。然后他抬起了头。

杜丽惊讶地发现郑岩已经泪流满面，然而，那不是伤心的泪水，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激动的泪水。他的脸上写满了激动的神色。

“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认同感，我感到一股暖流在我的身体里恣意流窜。”郑岩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杜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了痛苦，看出了纠结。

“医生，帮帮我。”郑岩突然跪倒在了杜丽的脚边，“这不是我，这不应该是我，我不应该对此感到激动，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我应该感到痛恨才对。我和别人不同，我知道我和别人不同，但是我一直试图和别人相同，现在我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我没法再做到那一点。”

“郑岩。”杜丽在郑岩的身边蹲了下来，用力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没事了，郑岩，没事了，听我说，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可是我希望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

“郑岩，看着我。”杜丽扳过了郑岩的头，让他和自己对视着，“一个人太过优秀时，就会被划分成另一类人，你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的同类，而不是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可能你没有同类，但是这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自我认同。对于一个成功者来说，社会认同只是毫无意义的附加品，他们只需要自我认同，就像上帝一样。”

郑岩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和我是同类？”

“我不完全认同这种说法，但是在某些方面，你们的确是同类，但是你们也有本质的不同，他走向了另外一条路，一条与法律道德为敌的路，而你，是法律的捍卫者，是道德的守护者。”

“我就像个卫道士。”郑岩苦笑了一下，随后他感到自己的颈部传来一阵刺痛，一股无法遏制的眩晕感涌上了自己的脑海。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休息。”杜丽花费了一点时间把郑岩拖到了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走出了他的房间。

“他怎么样了？”看到杜丽走进了指挥中心，唐贺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问道。

“没事了，他需要休息一下。”杜丽勉力扯起了一个笑容，“现在有什么进展？”

“还没有，我们正在密切关注这两个网站，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头儿，我觉得我们不能把目标局限在这两个网站上，凶手很聪明。”杜丽沉思了一下，“我觉得这两个网站有可能是他故意放出来的，目的就是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他在别的地方做剩余的事情。”

“你说的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这个博客显然是凶手用心经营了很久的，他真的会放弃这个阵地吗？”唐贺功皱了皱眉。

“这并没有什么不可能。”杜丽叹了口气，“这个博客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而且，就算他会在这里发布消息，我们还是没法抓住他。我有另外一个想法。”

唐贺功看着杜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之前的推测和郑岩说的一样，但是我觉得他不会进行第二次的创新，他既然会尽可能不破坏被害人的完整度，就不会再次破坏她们的美，在拼接那个他认为是最完美的人的时候，脸上的画不会有任何变化，应该就是这样的。”杜丽闭起了眼睛，她感到自己的胃里正传来强烈的呕吐感，但是她努力压抑着，“她的双唇会是一条并不完整的蜈蚣，她的鼻子是只有一半的蜘蛛，她的双眼只剩下蝴蝶的部分翅膀，还有那些血红的颜色，就像她生生吃掉了它们一样。”

随着她的话，h市公『安』局的技术员迅速地从那个博客里调取出相关的图片，慢慢地拼凑了起来。

不过十分钟，一张完整的脸就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不仅是杜丽，就连唐贺功和那个技术员也忍不住抱着垃圾桶呕吐了起来。